溫泉莊子在上京城外的一處山林深處。
距離有些遠, 賀慍怕沈青稚身子骨受不住,雖然披風包裹得緊實,到底沒有馬車裡頭暖和舒適,行了一段路後, 他調轉馬頭, 在馬車前停下。
沈青稚自他懷中探出腦袋:“怎麼停下了?”
賀慍寵溺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去馬車裡頭歇會, 讓鄭嬤嬤她們給你泡一盞子熱熱的蜂蜜水喝下去,我帶律哥兒走走。”
“小東西估計在鄭嬤嬤懷裡頭哭鼻子呢。”
沈青稚聽罷,捂嘴笑:“那你記得哄哄他, 平日裡你對他可太過於嚴厲了, 律哥兒如今還小,這上京城那家勳貴子弟有我們家律哥兒辛苦?”
此刻律哥兒正在鄭嬤嬤懷裡睡得迷迷糊糊,他隻覺得馬車似乎停了下來,眼睛都沒睜開就問:“嬤嬤,可是到溫泉莊子了?”
車馬簾子被人從外頭掀開, 沈青稚被賀慍抱到馬車裡頭。
律哥兒睡得暖呼呼的, 一睜眼就看到了她, 他撒嬌伸手要抱抱:“母親。”
沈青稚伸手摸了摸律哥兒睡得暖呼呼的臉頰,又拿了一旁的披風給他係上:“去吧, 父親帶去騎馬馬。”
真的嗎?
律哥兒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往沈青稚懷裡躲了躲,再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賀慍。
“走吧。”賀慍朝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
馬車很高, 賀慍騎在高頭大馬上,律哥兒站在車轅處,雖然伸手就能牽住賀慍的手,但他畢竟是五歲的小奶娃娃。
他手緊緊揪著馬車車簾子,小臉糾結得皺巴巴的, 半晌才他鼓起所有的勇氣,小心翼翼問賀慍:“父親,可以把律哥兒抱上去嗎?”
他以為平日裡對他格外嚴厲的賀慍不會同意,沒想到下一刻在他心中永遠高不可及的父親,俯身把他給抱進披風裡頭:“律哥兒坐好了!我們出發!”
“駕!”
馬兒嘶鳴。
風雪更大了,律哥兒賀慍的披風裡頭探出個腦袋,雙手緊緊揪著賀慍的衣襟,他看著四周飛快倒退的雪景,眼睛裡頭蕩起孩童的天真無邪:“父親,上京城外的雪景,比皇宮裡頭還漂亮。”
賀慍大笑拍了拍律哥兒的腦袋:“等過些年你長大了,父親帶你去西北看大漠孤煙、落日長河,沙漠的雪,比上京郊外的更漂亮。”
律哥兒雙眼瞪得圓圓的:“真的嗎?”
“自然。”
“如今你太小了,西蜀雖國富力強,但邊疆時不時依舊有外敵入侵,雖是盛世界,但律哥兒作為我西蜀兒郎,日後自然不能被困於上京方寸之地。”
這番話,律哥兒雖聽得懵懂,但他依舊牢牢記在了心裡頭,多年後,上京的雪,京城外的溫泉莊子,他那位深不可測,永遠頂天立地的父親大人,比海棠花更嬌氣的母親大人。
他們不光是他的父母,更是他心底虔誠守護的珍寶。
溫泉莊子到了。
四周都是高大的雪鬆,白雪覆蓋下依舊鬱鬱蔥蔥,看得出來莊子很大,裡頭的泉眼有好幾處。
但此時外頭停了幾輛華貴的馬車,車簾掀開裡頭探出一個小小的腦瓜子,看著年歲與律哥兒一般大。
因為輩分問題,小孩這一輩,倒是按照沈苓綰和沈青稚姐妹間的關係叫的。
律哥兒開心的坐在賀慍懷中同他招手:“太子哥哥。”
“律哥兒。”
太子看著比律哥兒更加的老成,嬤嬤打起簾子,太子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幾步跑到律哥兒身前,先給賀慍行禮後,才看向律哥兒:“我父皇母後來來了,我青稚姨母呢?”
律哥兒指了指後麵的馬車:“母親在馬車裡頭休息,今日父親帶我騎馬了,日後我長大了,要去大漠,要去雪原,父親說西蜀的山河可美了。”
小太子也很開心:“到時候,我同律哥兒一起去。”
“嗯嗯。”
沈青稚一家三口,加上剛出月子沒多久的,沈苓綰一家五口。
小皇子被沈青稚抱在懷裡逗著,與太子一母同胞的公主則是乖乖坐在沈苓綰身旁,那張像極了沈苓綰的小臉,帶著不用於這個年紀的姑娘的秀靜與端莊。
太子則是和律哥兒在外頭打雪仗。
男兒郎與姑娘家的教養方式自然不同,等他們玩的一身雪水的時候,沈青稚見怪不怪吩咐嬤嬤準備好換洗的衣裳,帶到後頭溫泉池子裡泡一泡,什麼病氣也去了。
紅泥小火爐,上頭不光燒著茶水,一旁還放著一壺溫熱佳釀。
沈青稚和沈苓綰品茶,賀慍和帝王飲酒。
今年深冬,梅花開得格外盛大,潔白的雪地上,散落點點紅梅。
一時間,四人皆是沉默不語,眼底帶著歲月沉澱的溫情。
好似五年前的一切依舊曆曆在目,奪嫡的凶險,世家的利益,還好一切塵埃落定,但也功德圓滿。
深夜。
今日晚間賀慍喝了就,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混著醇厚的酒氣,沈青稚將將從裡間沐浴出來,不想被身後的人一把抱起。
賀慍的聲音帶著放鬆與散漫:“夫人,可否一邀?”
沈青稚氣得錘他:“去哪兒?”
賀慍:“後山溫泉,特地留給你的,那處除了我誰也不知道。”
可是如今天兒這般冷,去後山的話,沈青稚皺著巴掌大的小臉糾結不定。
“唔。”她一聲驚呼。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賀慍裹上厚厚的披風,打橫抱起。
對於沈青稚而言,蜿蜒難走的後山,在賀慍腳下根本就是如履平地。
今夜的月亮很圓,銀輝撒落大地,山間的一方月牙形泉眼霧蒙蒙的,熱氣彌漫。不一會兒功夫,溫泉裡頭陣陣水花聲傳來,還有沈青稚細細的嗚咽聲。
第二日清晨。
一覺好夢的律哥兒早早就行了,他先同太子哥哥一起在屋外的雪地裡練了一會兒劍,兄弟二人用過早膳後,又一起練字。
哪怕出來玩,他們的一日日的課業也都得完成的。
這次律哥兒有些不專心,他有些氣鼓鼓的問:“太子哥哥,為什麼在府中日日早起的父親,今日還沒起。”
太子同樣不解,因為他的父皇母後也一樣沒有起來。
眼看都要用午膳了,他們都在後上晃蕩了一大圈了,麻雀也抓了不少,還和嬤嬤們一起設置陷阱抓了一隻山雞。
鄭嬤嬤說,這會子的山雞加上菌子一起,用來燉湯再鮮美不過了。
但是小公主看著那隻漂亮得五顏六色像傳說中鳳凰一樣的山雞,難得哭鼻子鬨脾氣死活不肯:“我要養著,我不同意,它長得太好看了。”
最後被小公主抱在懷裡的跑山雞,咕咕咕叫了幾聲,掙開翅膀就往外頭衝,好巧不巧,掉到了結滿冰碎的荷花池裡頭。
等嬤嬤們努力撈起來的時候,那跑山雞隻有出的氣,沒有進得氣了。這出乎意料的結局,把這位自來清冷端莊的小公主殿下,那是嚇得嚎啕大哭,感覺世界都塌了。
等中午時,沈青稚和沈苓綰聽嬤嬤們說起此事也是哭笑不得,最後小公主打著哭嗝誰也不要,翻到是扯著賀慍的衣袖,非要他哄著才好。
沈青稚看著這一幕,眼底有淡淡的羨慕,其實她也想要一個女兒。若她和賀慍有個女兒,他一定會把她奉為珍寶,才不會像對律哥兒那般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