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瀟瀟拖著行李跳下火車, 撲麵而來的冷空氣讓她打了個寒顫。已經是半夜了,車站的人寥寥無幾, 外麵的雨依然在下,打在頭頂的鐵皮棚子上,掩蓋了匆忙的腳步聲。
她直奔售票處, 想要買到返程的火車票。櫃台工作人員隔著玻璃告訴她:“最近一班零點四十發車。”
也就是兩個小時之後。方瀟瀟急得快哭了出來:“還有早點的嗎?我趕時間!”
“沒有了,”櫃員搖頭:“實在急的話可以去對麵汽車站看看有沒有車。”
“謝謝!謝謝!”方瀟瀟扭頭向外奔去。
……
醫院, 半夜一點二十分, 護士來給青黛測量體溫,有所下降, 眾人鬆了口氣。然而半個小時後,再度燒了起來。
“情況不太好,有可能是肺炎,你們要做好心裡準備。”值班醫生這樣告訴他們。
他也了解了大致情況,這樣的天氣穿著單衣被鎖在門外, 就是個成年男人都要大病一場, 何況本來就身體素質不過關的小姑娘。
現在的大學生……唉……
沈星河沉默地送走了醫生。陳雲起下午忙上忙下幫著辦完了住院手續, 又跟著陪到現在。沈星河知道她明天還要做家教, 讓她先回去。
陳雲起拒絕了,這個情況,她回去也睡不著。走廊響起腳步聲, 她扭頭,就看到了穿著粉色羽絨短襖狂奔而來的方瀟瀟。
“雲起,”方瀟瀟喘著粗氣:“青黛, 青黛怎麼樣了?”
陳雲起還沒來得及說話,沈星河已經開口,仿佛自言自語:“為什麼要關門?”
他聲音輕啞乾澀,滿目陰沉的樣子和平時判若兩人。方瀟瀟被嚇到了,不敢說話。
沈星河站起身,抬眼,定定地看著她,聲音加重:“為什麼要關門!!”
方瀟瀟:“我……”
沈星河壓抑了一個晚上的憤怒再也壓抑不住,他一把揪住方瀟瀟的衣領:“我問你為什麼要關門?你說啊為什麼!?”
陳雲起沒找到他會突然動手,連忙上來扣住沈星河的手腕用力往後扯:“沈星河,你冷靜點!”
方瀟瀟再也撐不住,靠著牆“哇”地一下哭了出來:“是杜佳怡讓我關的,我,我不知道青黛在外麵!”
方瀟瀟生性單純,一開始聽到消息,隻以為自己闖了大禍,滿心愧疚和恐懼。然而這一路上,從下午四點到現在的一幕幕不斷在腦海回放,再笨也該把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了。
她蹲在地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磕磕巴巴地說著:“我今天走的時候……”
她斷斷續續講完,沈星河也終於安靜了下來,又恢複了原本的沉默,或者說,更加沉鬱。
……
般若寺,佛珠斷裂的那一瞬間,睡夢中的慧能似有所感,睜眼坐起,凝神靜氣半晌,念了一句法號:“阿彌陀佛,師傅,慧能有負所托。”
顧承淮手上的佛珠,所有人都以為是慧能的,隻有慧能知道,不是,那是他師傅臨終前給他的。而他師傅,也是從上一任住持那裡得來的。
人間越發混亂,人心越來越駁雜,這世間靈氣稀薄,不說那些沽名釣譽,誆騙錢財之徒,便是他們這些正統的佛家子弟,修為也一代不如一代。唯一不敢丟的,就是一身推命看相的本事。
那串佛珠據說來自於一個大能,在般若寺的住持手裡傳承了一代又一代,與此同時傳下來的,還有一個命格。
如果出現,將佛珠送與該命格之人。是師傅圓寂前對他的囑托。
慧能是不幸的,因為顧承淮的出現,他沒能像他師傅那樣拿著佛珠安穩一輩子。慧能也是幸運的,他有望在他這裡,終結那一代代仿佛漫無儘頭的守候。
他叫來一個弟子,囑咐兩句,轉身進了靜室。
……
淩晨四點,高燒變成低燒,同時醫生通過肺部CT確定,風寒轉肺炎:“陰影麵積有些大,要打抗生素,頭孢過敏嗎?”
沈星河點點頭:“是易敏體質。”
醫生當機立斷:“用比阿陪南。”
期間青黛睜了一次眼,沒一會兒又因為發燒昏睡過去。她沉浸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色裡。耳邊有兩個人在對話,聲音由遠及近。眼前的畫麵也逐漸漸漸清晰。
空曠的地麵,一片荒蕪,一座孤塔拔地而起,高聳入雲。塔身黝黑,刻滿了經文。
頂端的房間裡,一身青色紗裙的小女孩看著放在火焰中炙烤的黑色長簫,滿眼懵懂好奇:“師傅,這是什麼?”
仙風道骨的中年男人摸摸她的腦袋:“凶器,沉枝,你的任務就是守在這裡,看住它,不要讓他禍亂人間。”
女孩兒乖巧點頭:“好。師傅。”
……
時過境遷,轉眼五百年,昔日的小女孩兒已變成少女。她拄著下巴,看著日夜相對的長簫喃喃自語:
“我今天去了藏經閣,發現一本古籍裡說,你和另外三樣東西同樣是神明留在人間的禮物哎。可為何它們是彆派的鎮宗之寶,你就成了凶器?”
……
畫麵一轉,少女已經跪在地上,接受眾人的審判:“沉枝,你敢背叛師門,這東西開了靈智,你為何不報?”
她苦苦哀求:“師傅,放了它吧,這一千年它從未出過鎖妖塔,也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可見心底不惡,隻要好好引導……”
“未做傷天害理之事?你可知道它喝了多少獻血,斬了多少冤魂?”男人打斷她的話。
“可那是靈智未開之前,它什麼都不知道,是人之禍,不是它之過呀!”
“那為何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殘忍暴虐,為禍一方的殺神?說到底不過是器誤人心。”男人冷哼,看少女的眼神也十足的嫌惡:“果然是妖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