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夢·誰是那隻鬼】
沒有人知道,沈卓成年後經常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唔,剛開始他真隻把那一切當作奇奇怪怪的夢。
夢中,有比驚悚片還驚悚的情節,也有比搞笑片還搞笑的滑稽,也有平平淡淡的家裡日常的溫馨。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他也不會把這些夢當一回事了。
他所做的夢,就像一個一個彼此獨立的連續劇,必須有要整個劇情走完,他才會在睡覺的時候做彆的夢。
剛開始他所夢到的劇情都比較短小,通常一個晚上的睡眠時間能做完。但隨著他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年紀越來越大,所做的夢也越來越……宏偉?沈卓不知道用什麼次來形容,反正他的夢就像一個不斷學習進步的孩子,隨著掌握的知識越來越多,所能探索到的世界也越來越大。
第一次讓他意識到自己所作的夢就像一個連續劇的,是一個關於遊戲副本的夢。
那段時間,每次入睡後他都夢到自己和幾個人進入到一個遊戲副本中。
那是一個現實中不曾有的遊戲,他們在副本要做的任務便是找出誰是潛伏在村民中的鬼。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最近看了僵屍片的緣故,才會做這樣驚悚的夢。
第一次從夢中醒來,為了穩住心神,他甚至沒再看那部僵屍片,但這並沒有改變他接下來夜夜做夢。
在夢中的劇情持續了一個星期後,沈卓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他不找出誰是隱藏在村民中的鬼,這個夢就不會結束?
於是,在又一次進入到夢中,接昨晚的夢中劇情往下走時,他開始認真分析每一個線索,想找出哪個村民的真實身份是鬼。
他腦子本就靈活,加上做這個夢也有好幾天了,結合這幾天所見所聞,加以自己的分析,很快他就鎖定了嫌疑目標。隻是,不等他進一步揪出,鬨鐘就響了,他醒了。
第一次,他覺得夜晚的時光是如此短暫,夢中的時間過的是如此快,醒來後的他甚至開始有些迫不及待想忙完手頭的事後早點進入夢鄉,然而也僅僅是想,他得上學呢。
當天上完課後回到寢室,沈卓早早洗漱上床躺著。同寢室的室友們以為他是這段時間忙學校社團的事太累了,這個月是學校社團活動月,沈卓身為係組織部新主要骨乾,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加上他們專業本就課業繁重,即使專心讀書也讓人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
他們大學寢室是那種上麵睡人下麵書桌的床,室友甲來到沈卓的床鋪前,踮起腳關心問:“你是不是最近因為社團的事太累了?”
沈卓也不好跟人說他是想早點睡覺早點入夢,隻好厚著臉皮點了點頭。
室友甲歎了口氣,又說:“沒事,下學期我們也大二了,也可以學現在大二大三的師兄師姐們,把重任甩甩給新來的師弟師妹們。”
“他們沒甩手,確實是最近事有點多。”沈卓雖然想入夢,但也不想讓同部門的師兄師姐們背鍋的。
奈何室友甲不相信,他隻得作罷。
隨後其他兩個室友也陸續回來,因為室友甲的誤會宣傳,他們都不敢太大動作,想讓‘累壞了’的沈卓好好休息。
沈卓躺下後,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還是那個充滿著詭異色彩的鄉村。他如之前每一次一樣,入夢後就在村口那棵大槐樹下等著自己另外兩個小夥伴。
他們和沈卓年紀相仿,一個叫黑狗,一個叫阿K。
沈卓知道,他們說的隻是化名,就好比自己,也並沒跟他們說自己的真實名字。在這樣波譎雲詭的夢境裡,不說自己的真實名字應該也是潛意識裡的自我保護吧。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其他兩人陸續到了。
黑狗見到他,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新衣服,說:“滿月,我這身印著八卦圖的T恤怎麼樣?帥不帥?”
在夢境中,沈卓的化名叫滿月。
沈卓看著黑狗身上那身衣服,笑了笑。彆說,這衣服看著還真有安全感。
阿K也拉了拉自己的褲腳,露出那同樣帶著八卦團的襪子,跟自己的兩個小夥伴炫耀:“這是我特意買的襪子,我看哪隻小鬼還敢抓我的腿。”
上次夢中,阿K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抓住雙腿,可差點沒把他嚇死。
沈卓覺得這夢越來越有意思了,不僅劇情連續,就連小夥伴也越來越鮮活。
兩人炫完自己的護體神器,又問沈卓有沒準備什麼護身。
沈卓搖了搖頭:“沒事,我有你們就夠了。”
黑狗和阿K聽到這話,相視一笑,拍著胸口說一定保護好他。
三人結伴同行,走向那個他們已經很熟悉的村子。
夢裡的村子現在也是黑夜,漆黑的夜空西邊掛著一輪月牙,那不知道多少年樹林的老樹叢中,時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
沈卓不知道是這個夢越來越詭異,還是以前自己沒太留意四周,沒發現周圍環境如此瘮人。
他問兩個小夥伴:“你們覺得今晚我們可能找出那個隱藏的鬼嗎?”
黑狗和阿K異口同聲說:“當然,這是必須的。”
雖然之前他們一直都沒能找出來,但不妨礙他們自信。
沈卓也相信,他們今晚應該能把那隻藏得很深的鬼找出來。
三人走在漆黑的村道上,目標正是村長家。
在昨晚的夢境裡,村長的母親在兩天前的夢裡去世了,因為她在村子裡德高望重,全村人都希望能去拜祭,村長便在自己家設置了一個簡單的靈堂。昨晚沈卓醒的時候,正逢村裡人人厭惡的阿飛去拜祭,村民很不高興,認為他這樣的人不配給如此德高望重的老人鞠躬上香。正逢要起爭執,和小夥伴們躲在暗處觀察的沈卓醒了,被自己的鬨鐘吵醒了。
如果這個劇情是他入夢後才接著往下發展,那麼今晚他們去到村長家後,應該是這場爭執的後續。
沈卓他們三人到了村長家附近後立刻找到昨晚藏身的地方繼續觀察,果然,村民和阿飛由爭吵發展到推扯。
阿飛是村裡有明的混混,平日裡好吃懶做就算了,還喜歡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村裡不少人都被他偷過東西。
隻見阿飛被推到在地後,本來極力克製的他,刹時間爆發了。
從地上一躍而起後,他走到推自己的村民跟前,也用力推了一下,大聲吼道:“乾什麼推我?想打架是嗎?來啊,我阿飛就沒怕過。”那個被推的村民被阿飛如此大的反應嚇到愣住了,剛才他也就是仗著人多勢眾,大家都動手動腳,想趁機為平時被欺負報一下仇的,誰知道那麼多人中對方竟然精準抓到他。
往大裡說,阿飛是亡命之徒,他是老實農名,要真大家,他可打不過對方。故而被對方惡狠狠一凶,他就膽怯了。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認慫啊。
好在這時,村長終於看不下去,撥開人群走到欲打架的兩人跟前。
村長也帶著滔天怒氣,他奮力扒拉開阿飛抓著彆人衣襟的手,大聲訓斥道:“你們這樣,到底是想來送我母親一程,還是想讓她走的不安寧?”
這話一出,阿飛果然克製了些。
最後阿飛還是忍下了這委屈,在眾人的鄙視中離開了村長家。
對老奶奶的不舍和祝福,他已經帶到了,他也確實不想擾了老奶奶最後的安寧。
走出村長院子門口,阿飛看了眼天邊的月亮,自言自語說了句:“奶奶,小時候你對我說,人死後會化成天上的一顆星星,其實不是哦。希望你不要留戀人間,早點去投胎吧,彆因為不舍家人而成為幽魂孤鬼。”
他說話的音量不大不小,躲在暗處的沈卓三人恰好全聽了去。
阿飛走後,黑狗小聲對兩個同伴說:“你們說我們要找的那個鬼會不會就是他?”
沈卓知道黑狗為什麼會這麼說,如果自己不是鬼,又怎麼會如此肯定人死後不會變成星星?甚至還知道留戀凡間不去投胎的話,還會變成幽魂孤鬼?人死後變成星星這樣的美麗的謊言一般隻能騙騙孩子,但一般而言,接受過唯物主義思想教育的人,比如他們三個,是不會認為這世上有鬼的,不會說出不去投胎就會變成幽魂孤鬼這樣的話。
可是,沈卓還是覺得阿飛不是他們要找的鬼。
一隻厲鬼,能說的出這麼富有人情味的話?
沈卓問出自己的困惑,黑狗和阿K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確實,當鬼久了後會慢慢沒了做人的感情,變得越來越冷漠。他們要找的是一個老鬼,不可能還存著阿飛這樣的人性。
阿K有些懊惱說:“如果是白天就好了,一直不在白天出現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個鬼了。”
沈卓也有此感慨,但是他每次入夢都是晚上睡著後,所以在這個村子的時間也基本是晚上。並不是沒想過要白天入夢,他每天幾乎都午睡,但都不做夢。這麼一想,自己入夢還真有點玄乎。難不成必須要入夜後才可以?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沈卓搖了搖頭,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尋找那隻鬼上來。
暫時排除阿飛後,他們繼續蹲在暗處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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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阿飛在,葬禮顯得格外和諧。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就要來到陰氣最重的子時。
一陣夜風刮過,黑狗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對兩位同伴說:“六月天的,這夜風怎麼那麼刺骨。”
阿K訥訥看向他,小聲說出:“有沒一種可能,剛才刮過的是陰風?”
黑狗嚇得立刻喊了聲‘臥槽’,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八卦圖,想到身上還有這個東西陣著,心才淡定一些。
沈卓其實也覺得剛才那陣風是陰風,他眼眯了眯,再次看向村長家。
有死人的地方刮起陰風不稀奇。
來到下半夜,不管是村長家人還是來幫忙的人都累了,有的人甚至就地坐著打起了屯。
環境突然安靜下來,安靜的有些瘮人。
黑狗壓低聲音兩位同伴,說:“我們一直守在這好像也發現不了,要不要去彆處看看?”
阿K掃了眼黑漆漆的村子,這個時間村民早就熄燈睡覺了,去哪看好像都不會有什麼發現。他比較傾向物以類聚,村長的母親去世了,那隻隱藏的鬼興許會過來看看自己的新同類。
沈卓告訴他們守下去會有收獲的,這幾天的夢境中,所有線索都指向村長家。哪怕那些線索是他們稀裡糊塗找出的。既然已經明了,他覺得沒必要再像之前那樣漫無母的滿村子尋找。
三人繼續蹲守在村長家。對於三個年輕人來說,‘抓鬼’這種事都沒乾過,他們也不知道要怎樣肉眼去辨鬼。畢竟是夢中嘛,哪怕沈卓已經覺得這夢不同尋常,但也並沒把這後果想的太嚴重,在他看來也就是下一次入夢還是會是這場景罷了。
在昨晚的夢裡,沈卓一度懷疑,那個隱藏的鬼是村長。理由是,這幾天觀察下來,他發現村長這人幾乎沒怎麼吃飯。當然了,早飯午飯他看不到,但每次到了吃完飯時間,他都會躲在自己的房間。
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一直不吃飯?
然而今天晚上,他看到存在跪在自己母親的靈棺前哭的那樣撕心裂肺,又打消了先前的懷疑。
一個鬼,是不可能和人一樣有這樣的情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