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僵硬的手指不那麼難受,陳長庚從書袋裡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裡邊是他娘特意蒸的白麵饅頭,裡邊夾了兩塊鹹菜。
掰一點放進嘴裡有點涼有點硬,但是能吃出久違的麥香。陳長庚有點想家,家裡總有熱菜或者熱湯,最重要有娘笑吟吟的臉。
“崽崽!”
陳長庚嚇了一跳,抬頭隻見麥穗笑嘻嘻蹦進來。
“看姐給你帶啥了!”神秘兮兮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葫蘆,麥穗擠到陳長庚四腳凳上“這是我去二妞家要的,專門給你裝水。”
拔開塞子裡邊冒出嫋嫋熱汽,在初春的嚴寒裡格外誘人。
麥穗摸了摸陳長庚手:“咋這麼冰?快暖暖。”葫蘆塞到陳長庚手裡,葫蘆表皮還帶著麥穗體溫。
“我怕涼了裹在懷裡,聰明吧?”得意
陳長庚低頭小口吸了一點,很熱不錯。
“冷的時候我天天給你送,等過了三月天暖和了,你自己帶水來”
饅頭裡夾著鹹菜,咬起來輕微的咯吱聲,陪著麥穗嘰嘰喳喳絡繹不絕的聲音。
下午放學陳長庚還沒收拾好書袋,麥穗歡歡喜喜蹦進來:“崽崽姐姐來接你回家,想姐姐沒?”
早上送,下午接。
過了幾天一陣東南風帶來微微細雨,不大,落在臉上絲絲癢癢,麥穗照舊歡歡喜喜出現在學堂:“崽崽,姐姐來給你送熱水!”略微淩亂的發絲上彌漫著潮潮水汽,衣服也顏色沉沉。
下午雨突然大了起來,光禿禿的樹木淋得濕漉漉,地上積出細流泥濘難行。不過陳長庚沒有很擔心,他早上出門帶傘了。
“崽崽,姐姐來接你了!”濕漉漉的蓑衣滴滴答答掉落水珠,麥穗拿下鬥笠,一兩縷濡濕的頭發貼在麵頰,笑容燦爛。
“有姐姐好吧,我背你回家。”笑眯眯。
蓑衣穿在陳長庚身上,潮潮沉沉的帶著麥穗體溫。陳長庚舉著傘趴在麥穗背上。
麥穗走的並不穩,稀爛的土路有時會滑一下,麥穗膝蓋下彎把陳長庚往上顛了顛。
“崽崽你更重了,姐姐都快背不動了”
靜悄悄隻有‘唰唰唰’雨聲。
“不過秋天你就七歲了,不用姐姐背。”想起來就讓人開心,麥穗咧嘴笑眯眯。長出來的門牙很白,就是大的有點奇怪。
陳長庚看著麥穗頭上熱出的微微白煙沒有絲毫感動,他清楚自己要什麼,麥穗不是他要的。
麥穗背著陳長庚書袋送他上學,溝渠邊長滿了鮮嫩的茅芽。
“崽崽給你”麥穗摘了幾根舉到陳長庚麵前。
“嗬,陳長庚沒長手嗎?”在溝渠邊放羊的二狗,早就看不慣圍著陳長庚轉悠的麥穗,不為什麼就是看不慣。
“崽崽是讀書人,當然不能做野孩子的事!”吵架麥穗從來不怕的,打架也不怕,她有崽崽!
“野孩子不就是你?你是得好好巴結陳長庚,免得將來人家不要你。”二狗依然雙手環胸斜抱著鞭子,看白癡一樣看麥穗。
“崽崽才不會不要我呢,是吧崽崽?”笑眯眯低頭問。
“……走吧,一會兒上學遲了。”陳長庚抬腳走。
麥穗緊著步子跟在後邊,還不忘回頭刺二狗:“放你的羊吧,先生老誇我家崽崽,他讀書可好了將來是要中狀元的!”
陳長庚走的身體僵直,悄悄握緊拳頭,顯擺就顯擺為什麼拉上我?
二狗看著慢慢遠去的兩個人,從地上揪下一根茅芽剝開放在嘴裡嚼了嚼,從唇縫裡吐出幾個字:“白癡,人家真的做了狀元還要你?”
陳長庚現在就不想要了,他實在受不了麥穗愛顯擺。陳長庚問先生:“先生,如果不想要自己娘子,該怎麼辦?”
先生是個老秀才,相貌清瘦脾氣溫和。他摸著胡子看了陳長庚一會兒:“等你長大成人能自己做主的時候,寫下休書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