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陳長庚像離水的魚,在麥穗胳膊下翻騰掙紮。
村裡人今天算是看一稀奇,一向不吵鬨的兩姐弟,今天糾成一團。
“哎~這是咋了,吵嘴了?”
兩姐弟不理會,麥穗憋住氣抱著陳長庚胳肢窩往前拖,陳長庚像被活刮鱗的魚一樣,往後墜著蹦。
阿玉娘半路上碰到好心勸:“麥穗兒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跟長庚好好說。”
麥穗咬牙胳膊放鬆一下,重新箍緊快滑溜出去的陳長庚,抬頭:“沒事兒,好著呢。”然後繼續拖。
一路掙掙紮紮路過樹林,隱隱約約能看見陳大娘新墳,陳長庚忽然放鬆力氣不再掙紮。
“你一定要去姚家?”
麥穗心裡一鬆喘口氣放開陳長庚,抬袖子抹一把額頭汗珠:“是”
黑漆漆眼睛盯著麥穗:“你知道辛山散人有多厲害?他極有可能根本不收我,再說姚家憑什麼幫我?極有可能人家根本不理會我。”
麥穗默了一會兒,快三月的天終於泛暖,風裡還帶點殘餘的微涼,拂動她細薄劉海兒。
“先生收不收姚家幫不幫是他們的事,不去試一回是咱們的事。”
這麼倔強,陳長庚點點頭:“哪怕咱們丟下尊嚴,什麼也得不到,隻是個笑話?”
麥穗雖然遲疑卻還是毫不猶豫點頭,風吹得嘴唇微微發乾,看著陳長庚越來越冷的臉色,麥穗抿抿唇急急解釋。
“咱們就是去求求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當年娘不是也去求姚家收咱們活。”
求?在麥穗眼裡姚家那門生意當年是他娘‘求’來的?
風雨雷電迅速聚集在陳長庚眼中,陳長庚不明白,為什麼每次每次他剛對麥穗有點好感,麥穗就要把那點好感敗儘!
眼珠漆黑淬了毒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張麥穗,彆讓我恨你。”
陳長庚冰冷的眼神讓麥穗心裡一縮,她知道自己提娘低頭的事讓陳長庚傷心了,可是她有自己的主意。
“地不上糞不肥,人不低頭不貴,你低次頭咋了?”
“不低,這輩子不低!”陳長庚恨恨的盯著麥穗,今天麥穗逼他把人丟完了,還不夠!
憤恨的眼神讓麥穗心煩意亂,她一把抓住陳長庚胳膊:“你不低頭是吧?咱去娘墳上,咱去問問娘,她都能低頭為什麼你不能低!”
麥穗再不理會陳長庚死命掙紮,拽著他就是走。陳長庚踢、陳長庚打、陳長庚抱著麥穗胳膊‘啊嗚’一口,雪白的牙齒合在胳膊上。
麥穗疼的一哆嗦,咬牙拽著陳長庚往前走。
墳地越來越近,陳長庚怎麼能允許彆人,在他娘墳前說他娘委屈過往。眼中光彩慢慢消失,陳長庚放棄:“彆拽了,我跟你去。”放棄自己就是陳長庚現在的樣子。
“崽崽!”麥穗驚喜轉過頭,陳長庚甩開胳膊往回走,他轉身太快,沒看見麥穗眼裡的淚。
拖著他去娘墳上,在娘墳前責問,不是他一個人傷心。
第二天麥穗特意起大早,泡地軟摘韭菜給陳長庚蒸兩個細麵包子,陳長庚愛吃。
為了配合包子,麥穗還熬了濃濃的小米粥,都是陳長庚愛吃的,麥穗愛吃紅豆、綠豆粥。
吃飯時麥穗看著陳長庚身上孝服,幾次張口想說,最後隻是狠狠咬高粱窩頭。她也想給娘守孝。
吃完飯麥穗手腳麻利收拾好鍋碗,去主屋找陳長庚:“崽崽”
陳長庚放下手裡書:“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讀書最要緊自己用功。”
“一樣種子出苗,還分好地爛地呢。”好種子得種到好地裡。
陳長庚直直盯著麥穗抿唇不語,麥穗被看的不自在,低眼拿起炕頭昨晚準備好的衣裳給陳長庚換。
斬衰的麻繩被一個個解開,麻衣從肩上褪下去,陳長庚坐著一動不動,麥穗不知怎麼眼淚就湧到眼眶。
“崽崽彆傷心,娘不會怪你不孝的,咱們努力往前奔,娘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麥穗把最體麵的細布衣裳,抓著領子放到陳長庚垂下的手邊,小心套上去:“娘雖然不常說,可是高興的時候總會說一些,說爺爺是翰林大學士最有風骨,說爹年輕輕中舉是京城頭一份。”
麥穗跪坐在陳長庚對麵,係上一個個布扣:“崽崽,娘想你能和爺爺爹爹一樣。”
陳長庚冰冷的心微微動容,他低下頭看在自己胸前忙碌的麥穗:“麥穗,彆逼我去姚家好嗎?我發誓我會刻苦讀書,一定光宗耀祖。”
如果你答應我,我就原諒你昨天做的事。
麥穗手頓住,沒人說話隻有姐弟兩的家顯得格外寂靜,陳長庚慢慢升起希望:“麥穗,我是爹娘獨子,背負著他們的期望和家族榮耀,我一定不敢懈怠。”
是的,崽崽這麼主要,身上背著這麼重的期盼,怎麼能一時心軟。麥穗定下心思,扣上最後一個布扣:“走吧,咱們昨天說好的。”
陳長庚心冷臉冷
姐弟一前一後走到姚家門前,陳長庚停下腳步不再往前,麥穗抿唇回來拉住他的手往前。
陳長庚眼睛漆黑平靜:“進了這道門我會恨你的。”麥穗被刺的心裡一疼,拉著陳長庚的手下意識揉搓。半天吸吸鼻子,聲音低低:
“將來等你學到大學問就不會恨我了。”
“不,我會恨你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天開始恢複每天早上7:40更新,熬夜的小仙女彆等,麼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