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麥穗醒來發現陳長庚不對勁:“你怎麼了,眼圈發紅還有點腫。”
陳長庚摸了摸乾澀的眼眶:“可能昨晚受涼有點風寒。”
“這邊天氣也真是的,要冷就狠狠冷下雪唄,偏偏陰不陰陽不陽下雨。”麥穗一邊嘟囔,一邊把陳長庚按在被窩裡,下床給他拿衣裳。拿來衣裳也不顧自己還是單衣,先給陳長庚穿上,嘟囔也還在繼續。
“下雨就下雨,大雨、暴雨、中雨,哪怕是小雨也行,偏偏三四滴貓尿似得裹在風裡讓人難受。”
陳長庚靜靜聽著妻子絮絮叨叨,然後把被子給她披上,把人重新放回床上:“外邊冷,姐姐再睡會兒?”
“不,醒來就睡不著”麥穗掀開被子下床“你要緊不?我讓錦兒給你熬點薑湯喝,再不行我陪你去醫館看看。”
“沒事,要是難受我去找昨天的大夫。”
兩人下床薑采萍領著錦、繡兩個丫頭進來伺候,薑采萍收拾床鋪,錦兒整理衣裳,繡兒伺候熱水。
麥穗一邊洗臉一邊奇怪:“順子呢,今天怎麼沒跟著?”
薑采萍疊被子的動作僵了一下,麥穗不能生她那兒敢再讓順子紮眼,笑了笑略微有些局促:“他姥姥想,我讓他爹送回去了。”
“哦,那怪可惜的,家裡有個孩子多熱鬨。”麥穗取了澡豆,細細在臉上清洗。
薑采萍悄悄看一眼陳長庚,連忙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隻假裝自己忙碌收拾床鋪。
陳長庚淡笑:“既然夫人喜歡,就接來給夫人玩。”
“哎……”麥穗想說人家外婆想就彆搶,結果不小心澡豆弄到眼裡,連忙用清水衝洗。繡兒手忙腳亂提起銅壺傾水:“夫人用這個乾淨。”
陳長庚淡淡瞟一眼繡兒,繡兒嚇的渾身雞皮疙瘩,越發小心伺候。薑采萍連忙到:“夫人喜歡是順子福氣,奴婢一會兒就接來。”她不敢說自己也喜歡兒子在身邊,就怕日後麥穗想起刺心。
小兩口吃完飯,麥穗送陳長庚出門,院裡落葉濕噠噠沾在地上,鵝卵石幽幽泛著暗光,一陣裹著零星雨滴的風直往人衣領袖口鑽,濕冷濕冷的像是黏在皮膚上往裡滲。
麥穗打個寒顫,抬手給陳長庚係緊披風帶子:“彆騎馬了青石板滑的很。”
陳長庚抬頭方便麥穗係帶子:“嗯”
麥穗回頭吩咐錦兒:“去巷子口給大人雇頂轎子”轉過來又囑咐陳長庚,“要是難受彆忍著,記得請假去醫館。”
“嗯,姐姐在家也要保暖”轉頭吩咐薑采萍“給夫人把火盆點起來。”最後抱抱麥穗在她鬢角輕吻一下,把麥穗推回屋裡才出門。
冷風裹著雨滴,刷拉刷拉卷著院裡枇杷海棠沒有停歇,綠葉片片飄零幾乎落儘,風雨才意猶未儘收斂起來,不過太陽依舊不知躲在那裡。
陳長庚下值回來,薑采萍接了韁繩卻不敢說話,不過七八天臉頰就瘦削下去,眼眶也塌下去。薑采萍悄悄透口氣,去馬棚拴馬。
麥穗向來不拘小節,可陳長庚這麼明顯她自然也發現了,拉著他的手坐到火盆旁:“長庚你怎麼了,是不是孫進財欺負你?”
姐姐擔心自己,陳長庚紅著眼睛搖頭。
“是上官為難你?”
搖頭
“同僚排擠你?”
搖頭
麥穗急了:“那什麼事讓你為難,跟姐姐說姐姐幫你。”
陳長庚抬眼看麥穗,這樣溫暖的姐姐越發讓他心疼,沉痛垂下眼,火盆裡炭塊明明暗暗。陳長庚低低開口:“姐姐還記得前幾日我去一貼堂給你取藥。”
“記得,怎麼?”
從胸口緩緩吐一口氣出來,似乎能把疼痛吐出來,隻是疼痛太過巨大,那口氣顫巍巍卡的哆嗦:“蘇大夫故意叫我過去,我……”他要用自己豎起一道牆,替麥穗遮擋四麵八方的傷害。
“你怎麼了?”麥穗焦急的幾乎趴到陳長庚麵前。
“我……”陳長庚痛苦萬分,真的痛,他替麥穗痛“我不育。”
“什麼!”麥穗驚的幾乎站起來“胡說什麼!”
陳長庚拉住麥穗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緊緊抱在懷裡,懷裡的充實減淡那熬心熬血的痛苦。
“真的,我十二歲翻越嶺,後來在軍帳打地鋪過冬,連著又去北漠伏擊渾漠汗,大半年時間傷了根本。姐姐知道我本來小時候身子骨就弱,還是你來之後才不生病的。”
竟然是這樣,麥穗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半天伸出胳膊環抱陳長庚:“沒事,彆怕”
崽崽不怕。
竟然不能有孩子,酸澀嗆到鼻腔,麥穗眼眶紅了淚花漸漸沁潤。輕輕拍著陳長庚後背重複安慰:“沒事,不怕。”
屋裡安靜下來,靜靜的隻有彼此呼吸心跳。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隻是幾息,一塊木炭‘啪’一聲爆開,亮紅火星在火盆裡濺開。
紅閃閃豔麗奪目。
麥穗忽然笑了,從陳長庚懷裡抬起頭:“就這事讓你愁的吃不下睡不著,瘦了好幾斤?”
這還不是大事?陳長庚呆愣。
“笨蛋”麥穗笑著點點陳長庚額頭,呆愣的陳長庚像不倒翁一樣來回晃腦袋。麥穗笑著雙手穩住,眼睛看著他眼睛,溫柔而包容:“生不了咱們抱養不就完了,抱養也挺好,想要男孩兒抱男孩兒,想要女孩兒抱女孩兒。”
“自己生沒法挑,抱養就可以挑自己喜歡的,雙眼皮的、單眼皮的、白的、黑的、聰明的、乖巧的,都可以去挑”
“善堂裡那麼多沒爹沒娘的孩子,咱們抱回來養,爹娘在天上看見了隻會高興,看咱們積德行善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