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三分野 耳東兔子 11988 字 7個月前

張毅沒老慶他們那麼八卦,也沒怎麼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我知道你身上的責任感和擔當隱忍,是我做不到的,連我嶽丈都說,你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成功的。隻是時間的問題。你知道我嶽丈,誰都看不上,”張毅忽然沉了沉聲,他攥緊了方向盤,指節都泛了白,“我不管彆人怎麼想,我跟老慶反正永遠隻認你這個兄弟。”

徐燕時隱在帽簷下的臉,似是無奈地笑了下,“你們——”

他抬頭,睜眼看著窗外,把帽子拉下來,露出整張清瘦的臉,“你跟鄭清怎麼樣了?”

張毅說:“在協議離婚,就這樣吧,我算是明白了門當戶對的重要性。鄭清是個小公主,從小被寵大的,她的世界永遠是包包,化妝品,美容,孩子也不帶,我在外麵上班累成狗回家還要奶孩子,我跟你說,再多的愛,都會被這種生活瑣事給消磨。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麼叫細節打敗愛情,沒結婚之前,我覺得我能跟她過一輩子,現在我一分鐘都過不下去了。”

不等徐燕時回答,張毅又說:“不過老鬼的事情,我已經讓鄭清去打聽了,她家大業大的,應該能找到最好的醫生,梁教授也在托人找。你也有陣子跟梁教授沒見了吧?他讓我這回一定要把你拖住,你不能這樣,再消沉恩師的麵子不能不給吧?”

徐燕時笑:“你們想多了,我這次回來就打算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張毅說著,點了點頭:“你小子終於上道!不過老鬼的事情做個心理準備,雖然他樂樂嗬嗬的,但是咱們自己心裡得有點準備,問了北京幾個專家,給出的治療方案都很保守,說話也含糊,梁教授前陣子在聯係一位叫顧嚴的肺癌專家,國內肺癌聽說他權威,不過沒聯係上,助理說他在國外休假,任何手術都不肯接。我已經讓鄭清去打聽了,不過鄭清這個人辦事情我不放心,過幾天我自己再跑一趟。”

徐燕時一愣,“顧嚴?”

張毅:“對,顧嚴,回顧的顧,嚴肅的嚴。”

彼時,徐燕時已經調出手機,對著微信上顧嚴的名字怔了怔。

那瞬間,他心裡像是被什麼塞滿了,總感覺漲漲的。

他很快收拾起情緒,把手機往兜裡一踹,人靠在座椅上。

“不用麻煩梁教授和鄭清了,顧嚴我來聯係。”

張毅一愣,“你都這麼久沒在北京了,怎麼會認識顧嚴?”

徐燕時靠著看車窗外,風景很熟悉,霓虹在窗外閃爍,立交橋上車水馬龍,這一座座高樓大廈就像是複雜的幾何公式,層巒堆疊。

他眼裡映著車外的城市燈火,心裡是軟的。

“意外,是我人生裡唯一的意外。”

——

溧州,百香坊。

李馳今晚是帶著脾氣來赴宴的,不僅冷眼旁觀看著客戶刁難向園,還在一旁煽風點火,陳書以為李馳也就在公司發發大少爺脾氣,沒想到,在外麵居然也這麼拎不清。她真是快氣炸了。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向園被灌得吐了三波。

陳書忍無可忍,把李馳從飯桌上一言不發給拽到衛生間,她也喝了不少,漲紅著臉,一字一句咬牙:“你是不是不想乾了?”

李馳卻有點吊兒郎當的插著兜,低頭看著陳書被酒精灌紅的臉,笑眯眯地說:“我哪有,你看這向組長不是回答的挺好麼?我怕搶了她風頭。”

陳書也有點醉,說話的時候人都站不穩,她狠著勁說:“你給我聽清楚了,今晚如果要是因為你把這個客戶得罪了,我明天就彙報總部讓你卷鋪蓋走人。”

儘管穿了高跟鞋,李馳也比她高,低頭認真地瞧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下,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好,我會好好表現的。看在你的麵子上。”

陳書一愣,覺得事情發展有點不對勁了。

李馳已經回去了。

等他們回到飯桌上,氣氛有點變味。陳書望著這一桌的殘羹冷炙,低聲問了下自己的助理:“向園呢?黃總呢?”

助理悄悄伏在她耳邊說:“黃總去廁所了,向組長大概喝多了。”

“她怎麼了?”陳書心裡一驚,有種不詳的預感。

其實陳書心裡也知道,今晚這頓飯局多半是不歡而散,黃啟明這個客戶本來就難纏,每年訂單量大,要求也多,前裝市場幾乎被他一家壟斷,偏偏不通過他還不行。李永標千叮嚀萬囑咐,不管這個黃啟明說什麼都當他放屁,隻要哄著他把今年的單子先簽下來,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去年在她跟徐燕時在談這個黃總的時候,就已經把人得罪過一波了。因為黃啟明一再要求要他們降低成本,一旦降低成本,後置出現的問題就可能會無法回廠。去年她跟徐燕時還特地因為這個黃啟明去總部跑了一趟,把最低能給的價格談了下來,結果這個黃啟明居然還要他們再讓利三分。

陳書才徹底怒了,覺得黃啟明沒誠意,但為了這筆單子,她還是忍著怒氣,臉上堆著笑,一點點跟他把成本列出來,一筆一筆對著改,最後簽下來的時候,陳書就差沒跳江了。

助理說:“你也知道黃總這個人喝多了就什麼話都往外蹦,剛剛不知道是誰問了句,徐燕時怎麼沒來的時候,你也知道,每回徐組長來的時候,黃總身邊的那些秘書哪個不是眼神都在徐組長身上轉悠,黃總去年就當著徐燕時的麵罵過他的秘書,說她眼睛隻知道往男人身上找,騷裡騷氣的,罵的很難聽啊。剛剛大概也是喝多了,就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吐槽徐組長除了長得帥沒一點用,還說……”

“還說什麼了……”

助理有點不好意思說,難以啟齒,因為黃啟明的原話太臟了。

“說徐組長的那什麼,很小。上個廁所都得找半天。這種話你說……”

陳書冷笑:“他本來就是流氓痞子出身……說這種話也不奇怪。”

“然後,向組長就……”

陳書心頭一緊,“她說什麼了?”

助理其實心裡有點爽的,黃啟明這人有多惡心大家都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忍不住笑了下,說:“向組長就開始撒酒瘋,吐了黃總一身不說,還拿他領帶擦嘴,擦好又打了個蝴蝶結……”

陳書已經不忍往下聽了。

——

陳書為了讓向園躲躲風頭,讓她這兩天趕緊裝病請個假,這事兒陳書還沒敢跟李永標彙報,正巧,第二天下午,技術部有個去北京出差的機會。

向園二話不說,跟李永標申請了名額,李永標這才想起來,“咦,你那天跟陳書去和黃總吃飯怎麼樣?多跟著陳書學學,應酬這種事以後少不了。”

向園打著哈哈,“嗯,這事兒書姐晚點跟您彙報。”

等陳書跟李永標彙報完的時候,向園已經在去北京的飛機上了。

李永標整個人石化,連打幾百個電話,那邊都隻剩下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氣得手抖,手腳哆嗦地指著陳書有點不敢置信:“連你也跟著胡鬨?!”

陳書攤手:“我覺得這事兒真怪不了向園,那個黃啟明,一早就不打算跟我們合作了,你沒看昨天一上來,就一大杯白的,向園個小姑娘二話不說就乾了,而且他的要求一年比一年刁鑽,今年還要讓我們再讓利三分,說實話,再讓利,我們就是虧本,昨天是真的談不下去。而且,去年,他當著徐燕時的麵都能那麼指桑罵槐的,得虧徐燕時忍下來了。不然這合作早黃了。黃啟明一直就覺得我們拿他沒辦法,他才這麼囂張的。”

李永標氣得眼睛都圓了。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明年咱們的績效怎麼辦?你們還要不要年終獎了?前裝市場黃啟明這邊是大頭,你把這塊大肥肉給我得罪了,你告訴我,明年怎麼辦?”

陳書歎了口氣:“那我再找人家談談?”

“嗯。”李永標說,“等向園從北京回來,讓她去給人道歉,好歹是喝多了。黃啟明對小姑娘寬容度還是很高的。”

——

北京下了場大雪,整個世界像是鋪上一層厚厚的雪,白茫茫一片。

徐燕時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搓著手在門口等。

他沒敢認,總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可又覺得這幻覺太過真實了,連聲音都真真切切地傳進他耳朵裡,不斷撞擊著他本就飽滿的心臟。

向園穿著一件白色羽絨服,耳朵上罩著一個紅色的耳套,縮著身子,奮力地搓著手,在醫院樓下“嘎嘣嘎嘣”地踩著雪。

雪地寂靜,背後的馬路寬闊,車輛稀少,夜燈華麗地亮著,抻著她細瘦的影子。

大約是聽見他的腳步聲,那姑娘忽然轉過身來,眯著眼確認了半晌。

然後笑著跑到他麵前,笑盈盈地仰頭看著他,眼裡卻沒有一點愧疚——

“徐燕時,我好像闖禍了。”

空中又開始飄雪,斑斑點點的雪花,融在她的發裡,融在她亮晶晶的眼睛裡。

徐燕時盯著她看了會兒,像是在笑,下意識抬手撥了下她卡在發間的雪,低聲應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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