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是覺得太丟臉了。
所以笛好一踩油門,硬生生在大公路上開出了賽道的速度。
四隻風火輪轟隆隆一滾,大紅跑車就風馳電掣消失在眼前,隻留下一屁股的炫酷尾氣。
半分鐘不到,江時已經完全看不見那一堆揮著拳頭齜牙咧嘴的彩色頭發古惑仔。
他輕嗤一聲:“就這柯基小短腿,還敢威脅小爺,嗬。”
“你還有臉嗬?”
笛好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大半夜的正事不做,在大街上演速度與激情,我看你也沒比那些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好到哪裡去。”
江時挑了挑眉,偏過身瞅著她:“我倒還真不知道大半夜的有什麼正事可做。”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曖昧:“要不然司機姐姐你帶帶我唄,我跟你學。”
“讓你吃屎你學嗎?”
“你示範一個我就學。”
“你少在這裡給我打嘴炮。”
女人握著方向盤轉彎,語氣裡充滿了危險的冷意,“我警告你啊江時,以後要是再敢在半夜打電話給我讓我出門撈你,你就等著死吧。”
“人活著哪天不是在等死。”
江時懶洋洋地靠著車窗,“我又不怕死,英年早逝了也是你吃虧,你最好不要輕易立這種不吉利的Fg。”
笛好懶得搭理他。
前方再過幾百米就是限速區,她一邊減速一邊問:“你今天發什麼瘋一個人大半夜跑出來喝酒?怎麼連車也不開啊。”
“被助理開回去了。”
“你助理把車開走了但是沒把你帶回去?”笛好覺得匪夷所思,“你們在玩什麼刑偵遊戲嗎?”
“她有彆的事兒要做。”
男人揉揉被風吹得淩亂的額發,“季夏夏喝醉了,她得先把季夏夏安頓好。”
“......”
笛好踩下刹車,轉過腦袋盯著他看,“你到底在搞什麼玩意兒?”
“我能搞什麼玩意。打從江謹言醒來,你見我主動惹過他們那一家子沒有?”
江時理直氣壯,“季夏夏喝醉了我不讓助理來處理難不成我自己弄?我是這種禽獸不如的人麼。”
“你少在這裡給我裝傻,我是問你為什麼會跟季夏夏出來喝酒。”
“我愛跟誰喝跟誰喝,你又不是我老婆你管得著麼。”
笛好深吸一口氣:“江時,趁著我現在還有耐心的時候......”
“我今天下午在民政局門口看見她了。”
江小少爺何其無辜,“那時候你和江謹言還沒離好婚出來呢,我怕她進去搗亂。你想你好不容易苦儘甘來要是被她壞了好事多不甘心啊,所以我就挺身而出攔住了她。”
“......你下午也去民政局了?”
“嗯哼,給你保駕護航啊。現在知道小爺在背後默默奉獻為你做了多少了吧?”
男人勾勾唇,衝她露出一個魅惑眾生的笑,“想不想哭?想哭你就哭出來,來,哭大聲點,小爺肩膀給你靠。”
笛好心裡剛升起的感動頓時煙消雲散。
她擰擰眉:“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不信什麼,不信我為了你挺身而出默默奉獻?喲嘿你這小白眼狼兒,這麼多年我可真算是看錯你了。”
“......江時,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心虛就會變得特彆油腔滑調特彆欠揍?”
油腔滑調的江時眨了眨眼。
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要命。
“喏喏喏,就是這樣,你開手機攝像頭對準你自己瞅瞅,看看你這張心虛的臉。”
笛好眯起眼,“你老實告訴我,你找季夏夏喝酒到底想要乾什麼?”
“以後你就知道了。”
“江。時。”
“你要是實在抓心撓肝心急火燎地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本正經,“我這個人有個原則,什麼事情瞞天瞞地就是不瞞老婆,你雖然改變不了我,但是你可以改變你自己。”
“......”
“我也沒彆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跟我結婚?”
結婚結婚結婚。
這兩個字之於江時就如同“阿彌陀佛”之於唐僧,沒完沒了無窮無儘。
笛好含含糊糊:“總之,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江時真的惱了,用詞前所未有的刻薄,“等到顯懷了你一個人大著肚子淒風苦雨出去買個菜也要被刻薄的街坊鄰居指指點點然後吃錯東西流產的時候才是時候?”
“我住的是城南的獨棟彆墅,不會有太多街坊鄰居,家裡有保姆,不用我大著肚子去買菜,我爺爺會幫我請月嫂和醫護,不會吃錯東西流產。反正隻要離開了江家我的日子就會過的很安全不是你看的那些苦情年代尋親劇我謝謝您嘞大哥。”
說到最後,笛好還模仿他剛才的語氣,輕蔑地“嗬”了一聲。
“......”
江時忍住想抽煙解愁的**,煩躁地揉揉腦袋,“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時候?你說。”
“等到你們家的風頭過去了,江謹言和你的爭端也塵埃落定了,外頭那些人都不關注江家的時候再說吧。”
“你還是在擔心彆人亂傳謠言?”
男人歎了口氣,“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彆管他們說什麼,他們又不敢當著你的麵給你臉色看,你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我當然知道圈子裡的人影響不大,我擔心的是網上的輿論。”
笛好擰擰眉,“江謹言之前參加過那麼多財經訪談,微博粉絲關注量都快比一個三線小明星多了,當年他出車禍變成植物人的時候,熱搜在網上掛了三天,現在他突然醒了,熱搜又在網上掛了三天。我查過了,他昏迷的時候熱搜是自然流量,但他蘇醒的熱搜是花錢買上去的,說明江謹言那邊是有人在做這些網絡公關的,要是我真的跟你結婚了,消息再被他們往熱搜上一放,好了,那根本就不是你和江謹言的戰鬥了,整個江氏的名譽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到時候你看你爺爺和公司裡那些股東能不能放過你!”
江時垂著眼眸不說話。
“而且,”
女人輕咳一聲,“有件事情我之前騙了你。”
她的視線看向彆處,語氣裡難得出現了幾分心虛:“這個孩子其實是我瞞著你故意懷上的。”
江氏抬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睛看她。
“我......我那個時候吧,其實沒想過要跟你談多久的戀愛。我本來是打算,先跟你借顆精子,好歹你也算是這麼多年我見過比較順眼的男人......你先彆打斷我,等我講完。剛好我顯懷的時候不是冬天嘛,衣服穿得厚一點怎麼也能撐到四五個月,然後我就假裝被不肯把季夏夏趕走的江謹言氣到,跑到國外去秘密產子,孩子生下來後就說是我媽跟我爸中年得子,先讓我爺爺看管一段時間,然後我就乘著這段時間把婚離了,再回來帶兒子。”
笛好眉眼狡黠,“這樣還能讓我兒子順理成章地繼承笛家,堵上那群重男輕女的親戚的嘴,你說這計劃是不是□□無縫?”
“......你可真是牛逼。”
“所以我現在呢,是這麼想的,我現在跟江謹言離婚,去國外秘密產子,還是按照原計劃一樣說成是我媽跟我爸中年得子。然後過個兩三年,等事情的風頭都過去了,江謹言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我再回國跟你結婚,怎麼樣?”
江時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以後要聽我的親兒子叫我姐夫?”
“一個稱呼而已嘛有什麼要緊的......不是,你撇開那些私人情緒,客觀判斷一下,不覺得我的計劃很棒嗎?”
“簡直糟透了。”
男人冷哼一聲,生生把一雙上翹的桃花眼耷拉成凶狠的三角眼,“笛好你知不知道我爺爺為什麼這麼看不上我爸,江謹言出事的時候,寧可把吃喝玩樂了二十幾年的小孫子從國外喊回來重新教,也不願意在他兒子身上試哪怕一下下?”
“為什麼?”
“因為我爸這一輩子不管遇到了什麼事,第一反應永遠都是委曲求全。娶江謹言的媽媽是我奶奶逼他的,娶我媽是我爺爺要求的,他這一輩子活了五十多歲了,從來不敢為自己出一點頭,我奶奶經常在我們麵前那樣羞辱他,他依然唯唯諾諾一聲不敢吭。我爺爺從我爸身上看到了我奶奶的教育失敗,所以寧可把江謹言親自抱過去帶也不讓她碰一點手。”
“所以?”
“所以在我們家,委曲求全是最糟糕的態度。你退一步,他們就會進兩步,你想要風平浪靜地離開,他們就會硬拽著把你拉回來,在你身上喝足了血之後再使勁兒潑臟水,直到把你身上的最後一存價值都利用乾淨。”
這附近算是近郊,人流量不大,除了一些騎著三輪車停在路邊的夜宵攤,幾乎看不見一點夜生活的影子。
和城區內燈紅酒綠的喧鬨完全是兩個世界。
所以很安靜,非常安靜。
安靜的甚至能把男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笛好,你已經被卷進江家這堆爛攤子裡了,你不可能把自己完全撇出去的。季夏夏知道你懷孕的事,她那種人看似柔弱實際上最有韌勁,就算你再怎麼羞辱她的人格,再怎麼把她踩進泥底,她都會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站起來,然後用某種你覺得不可思議幾乎不能用現實邏輯去解釋的辦法搭上比你更厲害的人物,再回來報複你。”
“季夏夏這個人要怎麼搞,我現在還沒想好。”
男人衝她彎了彎唇:“但是呢,江謹言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來解決。不管他想做什麼,最終都隻會自食惡果。”
“我擔心的不是江謹言。”
笛好歎了口氣,“我擔心的是外頭的說法。江時,你從小到大肆意妄為慣了所以你覺得這沒什麼,但咱倆談戀愛還有了個孩子這種事說出去真的不好聽,就算我已經跟江謹言離婚了,那我也是他的前妻,而你是他的弟弟!他前妻和他弟弟在他癱瘓的時候搞上了,你覺得全中國的網民會怎麼說?”
“首先,全中國的網民沒你想象的那麼道德衛士,而且全世界的網民都有個特點就是發散思維模糊重點,在一些小事兒上他們確實容易上綱上線,比如我跟你今天半夜在馬路上飆車的照片和新聞傳到了網上,那我們可能就真的變成了在江謹言癱瘓時搞上的惡毒罪犯,咱們倆連帶著整個江家的名聲可能就真毀了,”
“所以我說......”
“但是呢,萬一你跟江謹言離婚後馬上又跟我結婚同時江謹言還有兩個五歲大的私生子且私生子他媽一直住在江家——的新聞傳到了網上,那我們很有可能就會成為被各大婚戀綜藝邀請成為無數偶像劇改編素材的羅曼蒂克男女主角。”
笛好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我給你看個東西。”
江時完全不怵她的橫鼻子豎眼,從衣兜裡掏出手機,點開微博,找到經常訪問裡的第一個微博號,進入人家的主頁。
笛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微博號的名稱叫“大嫂今天離婚了嗎”
“......”
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三年多前開始寫的。”
男人笑眯眯地把手機遞給她,“總共三百多條微博,你瞅瞅感人不感人,心酸不心酸。”
笛好猶疑地接過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