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喜歡的少年挺拔而燦爛(1 / 2)

感應星切中的這個節點,江時已經從軍校畢業兩年多了。

他是同期生中最優秀的學員,成績履曆都非常漂亮,是很被教員老師們看好的重點苗子。

但另一方麵,他的性格實在是過於桀驁鋒利。

無論放到哪個環境,都能噌噌噌迅速冒頭,要麼成為一個群體的領導者,要麼就成為整個群體的討伐者。

這種性格適合當民族的吹哨人,適合慷慨激昂地做個言辭犀利的文人。

卻唯獨不適合做謹慎的革命工作。

這一點,從師長特意給他賜字“平常”就能看出來。

所以江時從軍校畢業後,上頭又把他送去法國學習了一年。

弱國無外交,在這個年代,中國人在國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歧視簡直不要太嚴重。

為了磨礪江時,上頭特意沒有給他任何特殊保護。

江時刺頭般的性格,總算是在這樣的經曆下稍微被削平了一些。

而回國後,他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和餘琨瑜假裝結合成夫妻北上,入職鐵路局,獲取敵軍情報。

半個月前,任務完成,江時被領導從鐵路局撤職“槍決”,南下逃回金陵。

為了一點一點慢慢消除他的身份痕跡,上頭安排他進入革命軍隊第九軍,成為少校慕彭勃身邊的一個親衛。

但安排歸安排,保密也是一樣要保密的。

江時當時弄到手的情報實在是關係重大,連帶著他身邊的餘琨瑜都被迫退學,銷聲匿跡半年之久。

所以像慕彭勃這樣和任務毫無關聯的一個少校,怎麼可能會被告知這位突然安排下來的親衛秘密身份呢。

這也大概就是為什麼,慕彭勃後來敢全憑自己喜惡就私底下玩弄手段弄死江時。

事實上,江時犧牲後,上頭開始追究起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時,並不是沒有怪罪於過慕彭勃。

也正是因為上頭領導的追責,慕彭勃才被剝除了在第九軍的職位,整整二十年都停留在少校軍軍銜無法升任。

——還是在他有個中央大員父親當靠山的情況下。

所以說,顧長英對江時的怨恨,也有一部分是來源於此。

對於她來說,江時一方麵拋棄原配,一方麵又害的她第二任丈夫事業受阻。

真是個死纏著不放的害人精無疑了。

也難怪。

幾十年過去,仍然要拉江時出來鞭屍。

.

男人“啪”地合上書,冷哼一聲,雙腿懶洋洋搭在案幾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前幾位是壞的要命,這兩位是蠢的要命,不弄死真是難解老子心頭之恨。”

感應星搞不太明白為什麼突然二殿下的仇恨就升級到了要弄死的地步。

從客觀角度來看,雖然顧長英和慕彭勃確實是造成江時死亡的起因,但他們其實並沒有對餘琨瑜和江時的遺腹子做過什麼太可恨的壞事。

它在半空中晃了晃:“他們為什麼蠢呀?而且蠢難道比壞還可恨嗎?”

江時微微闔眼,聽著樓下傳來的咿咿呀呀戲曲聲,語氣平淡:“當發生群體性的矛盾衝突時,將對群體的仇恨投射到個人身上,是解決矛盾最好的辦法。但將個人的仇恨擴大到群體層麵,就是這世上最惡毒最愚蠢的行為。”

“僅僅隻是因為一場個人恩怨,慕彭勃就將革命任務當做槍頭鏟除異己,這種行為放在哪兒都是要成為全民公敵的。”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原著裡江時沒完成他給的任務會怎麼樣?江時死了,暗線也暴露了,民族矛盾激化了,組織安排在他這裡開了漏洞和口子,帶來的後果怕是連他的那個父親也承擔不起。”

“在我看來,他直接一刀把人捅死,還痛快乾淨點。”

在二殿下看來,上頭領導追責於慕彭勃,下了這麼重的懲罰令,而他的父親甚至一聲都不敢吭,並不是因為慕彭勃弄死了江時這麼簡單。

說實話,如果慕彭勃直接一槍崩了江時,在他父親的運作下,頂多也就是幾句斥責了事。

之所以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反噬後果,純粹是因為慕彭勃在拿革命任務作筏。

這種對培養他的家國極不負責的行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敵人的槍火炮彈還可恨。

但慕彭勃和顧長英都不理解。

乃至幾十年過去,白發蒼蒼耄耋之年,還對江時心懷怨懟。

他們完全不知道,當年要不是江時拚死完成了任務,那麼現在他們倆,已經連屍體埋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嘖。

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態度,還能長命百歲,真是老天不長眼啊老天不長眼!

對於長官的憤怒和不屑,感應星不敢說話。

雖然以它漿糊般的思維發展水平,它還搞不清楚裡頭的彎彎繞繞。

但好在它還知道最簡單的一條道理:

不管怎樣,搞死慕彭勃和顧長英就完了。

......

現在這個時間點,正好是江時剛和餘琨瑜南下回到金陵的時候。

他已經被安排進第九軍了。

大概再過半月,上頭就會下命令,把他調到慕彭勃手底下當親衛。

之所以會下這樣的命令,就是他們怕江時又在軍隊裡搞出什麼事情來。

好歹慕彭勃家底深厚,輕易不會上戰場,手裡也沒什麼實權,在這樣的“關係戶”身邊當兵,非常安全。

但這一回,江時決定要另尋明主。

哪怕找一個腦袋空空隻知道吃的胖子軍官架空他,也比跟在這種誤把愚蠢當智慧的“嗜血冷酷”的偶像劇男主角身邊安全。

“所以您現在看中了哪個胖子軍官?”

“這個還不急。”

男人放下兩條大長腿,站起身整了整軍裝衣扣,“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得先把小爺的婚姻大事解決了再說。”

“您現在就要和顧長英離婚?”

——等下。

感應星忽然想到,現在的江時還沒有和餘琨瑜結婚。

那麼趁著這個時間空檔先跟顧長英把婚離了,再娶餘琨瑜,顧長英之後就不能再說江時是因為小三才拋棄她這個原配了吧?

它在半空中跳了跳,一下變得很興奮,覺得二殿下真是聰明絕頂啊聰明絕頂。

卻不料男人慢條斯理:“不。就算要離婚,也得等我跟餘琨瑜結完婚之後。”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彎彎唇,語氣慵懶:“我就是喜歡讓她看著老子打著戀愛自由的旗號拋棄原配,她卻沒有任何辦法的樣子。”

“讓她看著我做儘她眼裡的渣男行徑,讓她四處去申訴去征討,卻得不到一點支持,周圍的人哪怕過了一百年,心疼憐憫的依然是我。”

“我就是要,惡心死她。”

男人拂開竹簾,邁著長腿往茶館外走,步伐從容不迫語調不緊不慢:“你知道毀滅一個自詡正義無敵的公知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是什麼?”

“讓全世界包括她奉為圭臬的偶像都站出來對她說:傻逼玩意兒彆丟人現眼了,還是回去多讀點書吧。”

......

.

讓顧長英回去多讀點書的目的目前肯定還完成不了。

所以江時先去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不少雞鴨魚肉和果品生疏,然後拎著一捆書去了條清淨狹窄的小巷子。

因為東西太多,他還額外花錢叫了輛人力車。

拉人力車的老伯脖子上搭著條毛巾,時不時拿毛巾擦擦汗,一邊笑著問:“這是家裡有什麼喜事兒要慶祝不成?”

其實一開始老伯也是怕的。

江時身上還穿著軍裝,雖然軍銜不高,但是人長得高啊。

一雙丹鳳眼微微上翹,眼睛裡看不見半點柔和,再加上眉弓突出,鼻骨挺拔,整個麵相十分不友好,相反還顯得有些凶狠。

最開始的時候,老伯幾乎是顫抖著雙腿在拚死恰飯。

直到江時往他的兜口裡丟了一塊銀元。

老伯才漸漸從恐懼中抽離出來幾分理智,覺得這位客人怕不是瘋了。

給小費也不是這麼給的啊。

就他坐車的這麼點距離,幾個銅板頂天了,直接砸一塊銀元過來,好比拿一錠黃金去買一斤豬肉,都是敗家玩意兒才能做出來的昏頭蠢事。

然而天大的便宜也是自己賺。

老伯心裡這樣吐槽,嘴上卻恨不得把他的善心和大方吹上了天。

不過通過無腦彩虹屁聊起來後,他倒也不覺得這位麵相冷冽的客人可怕了。

見他帶了這般多的新鮮食材,就問是不是家裡要辦什麼喜宴。

男人微微揚了唇:“不是喜宴,隻是想與心儀的姑娘獻個殷勤。”

“這倒稀罕了,老頭見人家年輕小夥子獻殷勤,都是送些花啊粉啊還有那什麼香水,據說姑娘家的都愛這些。”

“我那姑娘與旁人不同,她就喜歡雞鴨魚肉。”

這年頭還有不喜歡香水的姑娘?

老伯忍不住空出手來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那定是個好姑娘沒跑了。”

江時笑起來。

原本還顯得有些冷硬的麵容輪廓一下柔和起來,眉目凶惡頓時變成了器宇軒昂,活脫脫一個挺拔美少年。

恰好車拉到了巷子口。

巷子通道狹窄,還有不少夫人端著木盆蹲在門口摘菜,洗尿布,篩穀米,人力車並不好進。

老伯停下來,拿手摩挲了一下衣角:“軍爺,春考巷就是這一條了,門前都有牌號的,您尋人一問便知。”

江時點點頭,從車上跳下來。

隻是臨走前,不知想到什麼,又折回身,從籃子裡撿了一把芹菜和一塊豬肉遞給他:“年節快到了,祝您來年大福,平平安安。”

對方先是一陣錯愕。

而後千恩萬謝紅著眼眶地接過了。

也不知為何,這一小把芹菜和一小塊豬肉,竟比那一整塊銀元來的還讓人歡喜些。

或許在底層人民的心裡,這年頭實在太難熬了。

報紙茶樓裡一天一個風向,文人們都跟發了瘋似四處瘋咬,槍聲砰砰不停,防空警報幾天就來一趟。

能把命安安穩穩地活下來,就已經是極難得極難得的事兒。

戰爭的勝利他們無從享受,戰爭的失敗卻必須由他們來熬。

所謂的民族大義,舍生忘死,針砭時弊,指點江山,通通與他們無關。

又有什麼,能比“收到了一位善心軍爺的年禮”這樣的見聞,更讓他們熱淚盈眶呢。

.......

車夫拉著空車離開後,江時自己根據記憶和門牌號慢悠悠地走著找目的地。

他這樣的相貌氣場,在這條充滿俗世嘈雜煙火氣的小巷子裡十分出挑。

尤其是他還穿著一身軍裝。

神情雖然懶散,姿態卻十分挺拔,長腿筆直,邁過一群洗尿布的婦女們時,簡直就像是坦克開過泥窪地。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就是為什麼大家總說他太出挑,有時候完全就是個刺頭。

明明可以換身普通的布衣長衫,戴上灰頭帽躬身低低調調地穿行而過。

他偏不。

他就要堂而皇之趾高氣揚地走到餘家的門前,因為空不出手隻能拿膝蓋隨意撞了撞門。

仿佛自己本身就是這戶人家的兒子,在外頭撿了錢所以滿載而歸。

這種行為,在幾十年後的娛樂圈粉絲群體內有一種標準解釋說法:

正主親自現身捆綁,拉餘小姐共沉淪。

而在這種時候,在這條巷子裡家喻戶曉的超人氣流量餘姑娘,第一反應就應該得是:拆cp反黑。

——然而超人氣流量一瞬間被他這種騷操作給弄懵了。

“你這又是在玩什麼把戲?”

站在門口麵麵相覷三個呼吸後,餘琨瑜才終於回過神,伸手直接拉著江時的手臂進了院子。

然後“啪”的一聲,把所有細碎的八卦和探尋的目光都關在院門外。

事實上,餘琨瑜最開始還以為是又有什麼新的任務下達了。

畢竟青天白日的,但凡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在正常情況下做出這麼不正常的事兒。

直到男人挑著眉毛認真地問她:“伯父伯母在不在?”

“......怎麼了,又關我爹娘什麼事兒?”

“我打算跟他們提親。”

“......”

身為被拉踩的CP另一方,餘琨瑜這一次不想替這個男人洗白了。

因為她現在發自內心地覺得,江時怕不是昏了頭失了智,被革命道路上的艱難險阻敲暈了腦殼。

她抱著手臂冷嘲熱諷:“你是突然瘋了嗎?”

——不是的並不是的。

餘琨瑜完全錯估了圍觀群眾對這件事的看法。

最起碼她的親娘陶瑞繡,就對江時的到來報以極其熱忱的,十分樸實的,眉開眼笑的歡迎。

幾乎是在瞅見江時的那一瞬間,她就丟下了手裡縫補到一半的衣裳迎上來,接過他手裡的雞鴨魚肉瓜果蔬菜,嘴裡叨叨絮絮:“你說說你,人來就罷了,回回都還非得提這麼些東西過來。你和琨瑜這麼好的交情,難得來家裡一趟,伯母還能缺你一頓飯的口糧不成。”

江時彎彎唇,眉目晴朗眼神磊落,語氣裡沒有半點曖昧和忸怩:“隻是想著年節快到了,又正好路過菜場,便順手買了些。我這些年孤身在外求學,琨瑜幫了我許多,其中的恩情,又豈是幾道菜可以回報的,要是再白吃白喝白賴著,我自己都要臉紅了。”

“你啊。”

餘母歎息著搖了搖頭,“如今這世道,誰又真的容易呢,你這麼個娃娃孤苦伶仃地在金陵打拚,誰瞧了不心疼,以後啊,你就把伯母這裡當家......”

餘琨瑜在旁邊越聽越覺得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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