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凡胎□□。
這世上,極少會有滿心慈悲的純粹大善人,也極少會有窮凶惡極的百分百大壞人。
江時相信,但凡在俗世裡摸爬滾打久了,每個人心底都會產生一些不是那麼正麵的念頭。
隻是有些人把這些念頭付諸實踐了,而有些人就永遠留在心裡,純粹隻是個念頭。
在這其中,付諸實踐的人又能分為兩種:
一種,他清楚地知曉自己的行為是不對的,也知道這種行為會對彆人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但對利益的渴求占了上風,導致他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
這種人不論是攬財、報複還是鏟除異己,都可以算作是逐利行為。
所以隻要依法伏擊,讓他吃儘苦頭受夠教訓,讓他知道做了比不做付出的代價會更大,他就不敢再犯。
另一種,江時覺得,他在世界觀上就出現了問題。
就像邪教教徒一樣,熱忱地,積極地,悲天憫人地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麵行為。
他是在匡扶正義,是善行而非犯罪,受害者應該感謝他,圍觀者應該誇獎他,指責者應該為自己的“不分青紅皂白”感到羞愧。
哪怕全世界都反對他,他也要堅定地與全世界為敵。
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堅持日心說真理卻被愚昧的教會反對的異端哥白尼。
對於這種人吧,江時一向懶得去糾正他們的世界觀。
就像顧長英,江時隻會用最惡毒的法子讓她感到懼怕,讓她憎恨至極又無計可施。
以後也不敢再來碰瓷兒。
這就夠了。
至於她心裡究竟服不服氣,以後還會不會對彆人做同樣的事兒,他其實是不在乎的。
畢竟他又不在學校警局當差。
沒空當審判者也沒空去教化他人。
——但餘琨瑜就不一樣了。
這姑娘真的是全身心地,竭儘全力地,十分熱忱地投入到“教化”這件事上。
每次報社主編為了安全登上一些所謂“愚民”的文章,都能把她氣的一整天吃不下飯。
要不是江時天天用自己上司更過分的行為做對比去安慰她,她怕是都要提著刀子去報社和她主編同歸於儘了。
比如這天,還不到酉時,餘姑娘就從報社裡回來了。
懷裡還抱著一疊厚厚的稿件,皺著眉,關門關的砰砰響,怒氣衝衝。
江時本來大爺似的躺在長椅上曬太陽,聽到動靜,把蓋在臉上的圖紙拉下來,抬起一隻眼皮瞅著她:“怎麼了?”
餘琨瑜雖然氣的鼻子都歪了,但麵對無關人員,還是儘量保持語氣的冷靜:“我的稿子又被主編打回來了。”
“寫的不好?”
“不是。”
小姑娘沉默一會兒,“他說他還不想坐牢。”
“......”
江時從椅子上坐起來,衝她伸出了手:“什麼稿子啊,拿來我瞅瞅。”
“不想給你看。”
餘琨瑜把懷裡的稿件抱的更緊了些,“你那張嘴比我主編厲害多了,我寧願再被主編說幾十次,也不要挨你的罵。”
餘琨瑜不是沒把自己寫的稿子給江時看過。
......怎麼說呢。
如果說,她是文人裡一把鋒利的長杆槍。
那麼江時就是一隻裝著大口徑火炮的坦克。
真要認真算起來,他的文化水平甚至可以當餘琨瑜的老師。
雖然他不擅長寫那些極具煽動性的情感充沛的“警世名篇”,但在科學知識和思想理念這一方麵,他學的要比餘琨瑜深刻無數倍。
之前餘琨瑜每次找他指點,他都把她拉在懷裡,指著文稿上的字句,措辭和和氣氣的,語氣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在她耳邊呢喃。
餘琨瑜當時聽的暈頭轉向,臉頰緋紅,一副被高人誇獎了的高興模樣。
直到過了兩三個時辰,她再開始回味時,才越細想越覺得不對,越琢磨越感到心傷。
因為她忽然發現——
江時根本就是在用最華美的詞彙罵她沒文化。
小姑娘一掀被子,捂著胸口,指著他淚水漣漣:“我如今才知道了,原來我在你心底,其實是如同未開化的野人一般的。既然你與我沒有共同話題可講,又何必用那等言辭來敷衍我,難不成竟是覺得愚弄我好玩嗎?蒼天啊......”
江時本來睡得好好的,忽然就感受了一下冬天夜間的寒氣直入胸口的疼痛。
他歎口氣,揉著眉心把她裝回被子裡,語氣裡還帶著剛被吵醒的困倦:“你是猴子嗎?大半夜的躥來躥去,不嫌冷啊?”
餘琨瑜還想動,卻被男人用蠻力摁了回去,用胳膊死死箍住,低啞的嗓音裡帶著幾分威脅:“不許動,再動打人了。”
小姑娘力氣抵不過他,罵他又想不到好的詞,一氣之下,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同時奮起反抗,撲騰著腳試圖掙開他的鉗製。
結果她掙紮著掙紮著,反倒把江時掙紮出幾分火氣來。
男人睜開眼,眸子裡烏漆嘛黑,十分平靜地盯著她。
餘琨瑜被他盯的有些害怕,縮了縮脖子,色厲內荏:“你,你有本事就說話,不要拿眼睛嚇人!”
男人開始慢條斯理地解扣子。
“你你你你你要乾什麼?江江江時,大晚上的,你有本事不要亂來!”
“大晚上的不亂來還能乾什麼?”
他扯著唇角,壓著她齜牙咧嘴的小臉蛋,“餘琨瑜,你不知道有本事的男人在外頭消耗了太多的本事,回家之後就隻想舒坦呆著麼,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在床上撩撥你男人的?”
餘琨瑜乖得就像一顆鵪鶉蛋:“你舒坦,我不鬨你了,你舒舒坦坦地繼續睡,我再也不尋你說話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