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剛才魯莽了。
真的魯莽了。
拉著謝音走出去兩百米,在盒飯發放地點停下,對上女生驚詫的視線後,娛樂圈小霸王江時江影帝忽然陷入了沉痛的凝滯之中。
——現在的感覺就是後悔。
非常後悔。
許是見他長久不說話,謝音主動開口道:“剛才你”
“剛才是我態度過分了。”
江時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打斷她,手握成拳,掩在唇邊輕咳一聲,“情急之下話說重了,抱歉。說她是奇葩並不是我本意。”
“不用抱歉的。”
謝音擺擺手,“您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林濡霈她一定能理解的。”
男人歎了口氣,垂下眼眸:“我還罵她是神經病呢。”
“嗯,人情緒上來了就是會口不擇言,我們隊裡也是經常吵吵鬨鬨的,江老師您千萬彆放在心上。”
男人揪起眉毛:“可我看她剛才那模樣好像有些不服氣?”
“她她這個人就是表達能力不太好,老是說錯話,表情也是比較戲劇,其實心裡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江老師您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不過我剛才說她沒讀過高中,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
謝音忽然卡了殼。
她該怎麼說呢?
林濡霈讀當然肯定是讀過高中的——就是隻讀了一年。
高一那年就北上做練習生了,後麵再也沒上過學,所以至今仍然是初中學曆。
江時這句話,跟說實話也差不離其了。
她怎麼回都顯得怪異。
所以她猶豫片刻,隻能說:“林濡霈肯定不會這樣覺得的。今天的事兒,本來就是她不會說話,我還要請江老師您不要和她計較呢。”
男人微微一挑眉:“那用不用我現在過去,跟她道個歉?”
“不用不用。”
謝音連忙擺手,語氣誠懇,“事實上,也是她不懂事在先,我還要替她跟江老師您道歉呢。”
江時就輕輕笑了。
他覺得這姑娘心地未免也太好了點。
明明私底下關係一般般比商業還商業,然而出了什麼事,還是掏心掏肺地死命給自己那位惹事的隊友收拾爛攤子。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身後靠著的汽車卻忽然傳來什麼動靜。
江時站直了身體,微微歪頭。
果然,汽車的車窗被緩緩搖下來。
露出一張精致的側臉。
說精致沒有半點誇張。
首先臉非常小,尖下巴,鼻梁秀氣,唇紅齒白,奶油色肌膚,如果把短發接成長發,稍微化點妝,活脫脫就是個動漫美少女。
江時也長的帥氣。
無數人都說他是標準的電影臉,輪廓深邃五官驚豔,讓人看了就忘不了。
之前“漫撕男”這個標簽很火的時候,評論裡呼聲最高的就是江時。
不過江時非常清楚,這隻是粉絲濾鏡後的選擇性失明。
像他這樣,畫成漫畫就是標準的惡人相。
眼前這種麵相,才是真正從漫畫裡扒拉出來的臉。
然而男生轉過頭,皺著眉,眼神清冷,唇畔的那一抹譏諷,硬生生破壞了這種美感。
他單手搭著車窗,斜眼瞥著窗外的謝音,語氣淡淡的,含半絲嘲弄:“你是什麼人,誰給你的資格替林濡霈道歉?謝音,你配嗎?”
“”
謝音攥緊了兜裡的口香糖。
抿起唇,也不看他,也沒有說話。
從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了不去會跟陳嘉禎起爭執。
因為沒有用的。
隻是獲得一時痛快而已。
當時回嘴說贏了,事後遭殃的永遠都是母親。
陳嘉禎從來就不怕傷害彆人。
他不僅可以對自己的繼母冷嘲熱諷,用極近侮辱性的語言去貶低長輩的尊嚴,也可以跟自己的親生父親冷戰大半年,把家裡鬨得劈喱嗙啷沒個安寧。
全家人都要為他的壞情緒買單。
而他隻會把罪過歸結在謝音的“沒教養”和“不知廉恥”上。
久而久之,謝音受夠了這種折磨,又想不到辦法反抗,就乾脆忍一時風平浪靜。
自己一個人受委屈,能換來全家的安寧,挺劃算。
所以此刻,麵對陳嘉禎不分青紅皂白的嘲諷,她依然選擇了沉默。
隻是她沒有料到今天和以往不一樣的是,出了一個連老天爺都控製不住的變數:
江時。
=江影帝=江霸王=Supr無敵牛逼酷帥狂霸拽江小粉絲兒。
小粉絲兒把愛豆往旁邊拉了拉,擋在她身前,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然後抬了抬下巴,漫不經心地瞅著駕駛座上的男人;“你誰啊?”
陳嘉禎嗤笑一聲,懶得搭理他。
他覺得就算自己星影少東這個身份不為人知,大明星的名氣總算是夠的吧。
滿娛樂圈,年輕一代裡,比他火的根本已經沒有人了。
不信的話,去微博超話和搜索指數排名裡看看就知道了。
江時也是在圈內混了十來年的老人,陳嘉禎就不信他不認識自己。
不過就是說這話來充場麵罷了。
謝音在身後拉了拉江時的衣袖,小小聲:“他叫陳嘉禎。”
謝姑娘的用詞很考究。
“他叫陳嘉禎”而非“他是陳嘉禎”,一下就把一個大明星擺在了默默無聞的位置。
陳嘉禎對這兩個人的裝腔作勢很看不起。
隻是礙於江時的前輩的份上,難得沒有多計較。
隻是拉開車門,一步步走到謝音身旁,眸光淡淡:“怎麼,敢做不敢認?人前處處充好人,背後調嘴弄舌的,謝音,你就是這樣對自己好姐妹的?”
“”
謝音覺得幾天沒見,陳嘉禎的腦子怕不是又多壞了一公分。
她意興闌珊:“隨便你怎麼想吧。”
“不用我怎麼想。”陳嘉禎冷笑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江時在旁邊聽了幾句,摩挲著下巴,忽然問:“你是那個林濡霈的男朋友?”
陳嘉禎微微一怔。
而後立馬凝起眉,麵色陰沉:“你什麼意思?”
“隨口一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江時笑了,“談戀愛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陳嘉禎的神情微微緩和了一些:“這是我自己的私事,就不勞江老師費心了。”
“我當然懶得管你的私事。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說謝音沒資格替林濡霈道歉,那你有沒有?”
陳嘉禎的眉毛皺的更緊了:“就算我有資格,我又為什麼要替林濡霈道歉,她對你做了什麼需要道歉的事?”
“她把我助理罵哭了。”
“什麼?”
江時惆悵地垂下眼眸,歎息道:“林濡霈那個女團我挺早就有所耳聞的,也挺欣賞她們,畢竟能在國內把女團發展到如今這地步,不容易,所以導演拜托我過來給她主演的這部戲客串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威亞出問題了,拍的還是高樓戲,如果不是我助理檢查出來,我今天就得與世長辭。我助理痛心啊,生氣啊,和場務據理力爭要對方給個交代,但副導演態度極其囂張,隻差沒反咬一口說我助理多事了,我助理一時不忿,就罵了句臟話,你聽啊,那句臟話是這樣的:x他媽的,這是什麼傻逼玩意兒啊,事情搞搞不清楚,和他沒毛線關係也非要跑出來當包青天,天下就隻有他有嘴會嗶嗶嗎?隻長了舌頭沒長腦子的蠢貨。呸。”
謝音仰著頭,呆滯地望著他。
江老師的助理是這麼說的嗎?
她怎麼完全不記得了?
然而江老師麵不改色,接著敘述:“我助理這個人,高中讀完就進社會打工了,沒什麼文化,也說不出太好聽的話,你女朋友罵他說話難聽也就算了,還罵他不體諒副導演,說他在耽誤整個劇組的工作。我助理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心理敏感,比較自卑,被你女朋友當眾這麼一罵,情緒就崩潰了,一個人躲了起來,我剛才給他打電話,發現他嗓子都哭啞了。”
洋洋灑灑一長串,語氣自然神情傷痛,沒有一個人能不被他沙啞嗓音裡的無奈和苦澀所打動。
謝音也終於確定了:
不是她記憶力差,而是江老師真的說瞎話不打草稿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