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卓俞的第一瞬間,沈文誠第一反應是:
“卓俞,你跟蹤我?”
他站起身,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這樣明顯的震驚和怒氣:“有什麼話你不能在信息裡說,還是我又哪裡冒犯你了,你就非要這樣糾纏著不放鬨得大家都不開心嗎?”
“我糾纏著什麼不放了?”
少女背著登山包拉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小臉蛋上神情十分無辜,“大哥,你不要因為自己長了張嘴就隨便血口噴人好不好。”
“那你跑來這裡又是要做什麼?”
“我過來旅遊啊。大城市住久了,想找個地方探索探索自然風光,不行嗎?”
沈文誠無語地冷笑一聲:“卓俞,這種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我為什麼不信?我當然信啊。”
女生彎彎唇,“你當初在英國的時候,跟我說和林學姐手挽著手去逛街隻是因為同胞情,這樣的理由我不是一樣也相信了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放下手裡的麵碗,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們也早就分手了,你現在為什麼又突然跑過來翻舊賬?”
“先不說我是不是來翻舊賬的。就算我是,如果你沒做什麼虧心事的話,你這麼擔心是為什麼?”
卓俞臉上的笑說不出是禮貌還是嘲諷,“而且這座山又不是你家的,難道我來旅個遊都不行嗎?”
旅遊你媽逼旅遊。
沈文誠強忍住自己說臟話的衝動,麵無表情:“我剛才聽見你跟人問我家的地址了。”
“我是問了啊。”
卓俞從善如流油鹽不進,“好歹我們也是大學同學嘛,我過來旅遊,順帶著探望探望校友不行嗎?”
“卓俞你”
“文誠,在跟誰說話呢?”
他剩下的半句指責還沒冒出口,他媽就從裡麵端著兩杯糖水走出來。
直接打斷了他後麵滿肚子的怒意。
沈母本來是在裡頭收拾今天晚上給林時雨留宿的房間,聽到動靜這才出來,想看看是不是哪位村民過來串門了。
結果一出門,就看見了個陌生的漂亮的小姑娘,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倒叫她愣了一愣。
“阿姨你好。”
因為對方說的是雲野鎮的方言,卓俞聽得半懂不懂,隻能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我叫卓俞,是沈文誠同學和林時雨同學的校友,我今天來這邊旅遊,知道沈同學家在這裡,就惡意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
沈母看著這姑娘麵相挺和善的,不像是什麼惡人,下意識把頭轉向自家兒子:“文誠,這姑娘說什麼?”
沈文誠斂眉沉默片刻,其實心裡並不是很想解答。
但看著母親疑惑又無措的麵容,到底還是用方言給她複述了一遍。
沈母立刻就笑成滿臉褶子:“哎哎,好的好的,那小同學你餓不餓,用不用我給你下碗麵?”
“我媽問你要不要吃麵條。”
“不用了阿姨。”
卓俞笑眯眯地,“我剛才上車前已經吃過了,如果可以的話,你給我倒杯水就好了。”
作為家裡望子成龍的賢妻慈母,沈母對兒子的一切事業發展都是很支持的。
她雖然不認識卓俞,但一看這姑娘的衣著打扮和言談舉止,甚至比林時雨還要貴氣點,就知道絕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家的孩子。
更何況還是文誠的校友,那多少也是個名牌大學生啊是不是。
這樣的人,她這個做媽的,當然要替兒子打點好關係。
說不準以後文誠在大城市的工作生活,還要靠他這些校友的人脈呢。
於是沈母十分熱情地就進屋去倒水了,沈文誠陰沉著臉,淡淡瞥了卓俞一眼,而後也跟著他媽進了屋。
想必有有什麼話要囑咐,也好讓家裡人有個心理準備,時刻警惕著卓俞這個危險炸彈。
雖然實際上,卓俞並不是很care沈文誠會跟他母親說什麼。
也不care對方會打算怎麼來防備她。
畢竟她跋山涉水特地來雲野鎮這一趟,本來也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剛好這時,有個小姑娘搬了隻小板凳到她身旁,神情怯懦:“姐姐,你坐。”
讓卓俞很驚奇的是,她說的竟然是普通話。
雖然還帶著一些方言口音,但並不影響理解。
她連忙接過小凳子坐下來,想了想,從背包裡摸出一根巧克力,遞給她:“謝謝你,姐姐請你吃巧克力,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沈文妹,是,是”
“她是沈文誠的妹妹。”
許是看出了小女孩的緊張和局促,林時雨在旁邊幫忙介紹,“今年十二歲了,她以前是我帶過的學生,隻不過小學畢業就沒再繼續讀書了,現在就在家裡幫忙乾些活,是個很乖巧的小孩,你你彆嚇著她了。”
卓俞微一挑眉,沒說話。
她敏銳地注意到,在卓俞說沈文妹小學畢業就沒再繼續讀書的時候,小女孩臉上明顯流露出一點不安和自卑。
顯然林時雨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
這不像是向來善解人意敏感體貼的林學姐會說的話會做的事情。
看來她這次突然到訪,不僅是給沈文誠,也給她造成了幾分動蕩。
卓俞輕輕抬眸,沒有去看全神戒備的林時雨,視線落在沈文妹身上,笑意很暖:“你彆怕,姐姐不是壞人,是你哥哥的同學,這次過來旅遊寫生,順帶探望一下你哥哥而已。”
卓俞長相甜美,嗓音又脆,配合刻意放柔的神情和語氣,整個人就像是無害的小羔羊。
一下就讓小女孩心裡的膽怯退去不少。
她猶豫了一會兒,好奇道:“寫生是什麼?”
“寫生就是”
卓俞和小姑娘聊了好一會兒天。
因為剛才才跟沈文誠的媽媽討了水喝,現在對方真的進去倒水了——雖然倒水的時間有些長——她也不好直接甩手就走。
而眼下就這麼兩個人在跟前,卓俞不願意跟林時雨虛與委蛇浪費口舌,自然就隻剩下一個沈文妹可以交流了。
而且說著說著她發現,沈文誠這個妹妹,知道的竟然還不少。
譬如林時雨是什麼時候來到的雲野山,借宿在她家的時候和她哥哥的關係怎麼怎麼好,又是如何幫他哥哥輔導功課,準備學習資料,從而幫助她哥哥考上名牌大學的。
以及她哥哥上大學後,林時雨跟她哥哥一起回來家裡過幾回,她爸爸媽媽有多麼喜歡林時雨,她媽媽甚至還偷偷準備了一床紅鋪麵,打算等到林時雨和她哥哥結婚的時候,當做他們的結婚禮送給林時雨。
卓俞靜靜聽著,臉上依舊帶著笑,眼睛裡頭的情緒卻越來越冷,到最後隻剩漠然。
在這期間,林時雨無數次想打斷沈文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爆料”,都被卓俞用源源不斷的零食給拉了回來。
她又不好阻止的太過明顯,著急了半天,最後回天乏力,隻能破罐子破摔,在旁邊咬著嘴唇低著頭不說話。
等到沈文誠和沈母終於從屋裡倒完水出來的時候,卓俞已經把他和林時雨的整段“情史瓜”都已經吃的完完整整了。
林時雨愁眉苦臉的,唉聲歎氣,朝沈文誠投去一個哀怨的目光。
但很可惜。
沈藍顏不明所以,還在那裡擺清冷白月光的架勢,看著卓俞語氣平靜:“我媽問你晚上有沒有地方吃飯,如果沒有的話,可以在我們家吃。”
卓俞的目光頓時就是一轉,落在旁邊的沈母身上。
依舊是滿臉褶子的熱情笑容,看著她的眼神比方才更熱切了些,卻沒有貿然搭話,而是規矩地站在兒子身邊,背脊微曲,一副討好的模樣。
看的卓俞忽然有些有些心酸。
她問沈文誠:“你沒跟你媽媽說我們兩個之前的事情嗎?”
“”
男生沉默兩秒,蹙眉道,“我說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就算你再不甘心還要翻舊賬,那也隻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沒必要把長輩都牽扯進來。”
卓俞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她笑了笑,神色平和,看不出半點怨懟和憎恨,仿佛就真的隻是一個因為路過而過來拜訪一下的陌生校友:“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真的,我也早就想嘗嘗自家種的原生態食品了,吃起來一定很有大自然的感覺。”
屁。
大城市裡也不是沒有有機食物綠色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