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燭火也都滅了。
林麥子躺在床上,忽然開口問:“穗子姐,你覺得許衛東這個人怎麼樣?”
林穗子有些詫異她這麼快就恢複了情緒,竟然又順從地叫自己穗子姐了。
但還是回答了她:“性格不是很好,人有點凶,他母親和他家裡人都挺不好對付的,我看他也挺聽他母親的話......反正你做好心理準備。”
果然。
和上輩子大差不差的回答。
漆黑的夜色裡,林麥子露出一個無聲的嘲諷笑:“穗子姐,沒想到你隻見過許衛東兩三麵,卻對他挺了解的嘛。我問家裡其他人,他們都說許衛東是個好人,連阿爺都沒有你更知道他。”
“......”
“穗子姐?”
“不想說話就彆說了,陰陽怪氣的挺膈應人的。”
“我不是......”
“休息吧。”
“......”
林麥子沉默了好久好久。
直到耳旁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緩,也不知道草席上的女孩是不是睡著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心裡感到有些嘲弄,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反正,不管林穗子現在是惱羞成怒也好,還是瘋狂想對策也好。
這一世,她都不會叫她得逞了。
而且......
上一世她給予她的那些苦難與悲痛,她都會一點一點還回去的。
林穗子不是一向自恃有教養有文化和村裡的姑娘都不一樣嗎。
她就要把她從那自以為是的高高的神壇上拉下來,讓她好好認清現實。
明天就是林穗子去城裡看小叔小嬸的日子。
她記得上輩子,也就是這一天,村裡有名的跛腳賴子範高被捉到奸淫婦女,押送到警察局關了十幾年。
非常湊巧。
隻能說,真是天遂人願。
.......
林穗子第二天確實是要去城裡看自己的親生父母的。
順便也扛點雞蛋青菜之類的田產過去,再帶些餅乾點心紅糖之類的高級貨回來。
每隔兩個月,她都要當一回這樣的搬運工。
除了父母血緣的原因,更是因為她總能把事情辦得又妥又好,還不會貪沒東西。
林老太很信任她,所以每次出門,都還會給她一點零花錢,讓她自己買點好吃的。
這個待遇在家裡也是頭一份了,難怪大伯娘和林麥子都看她不爽。
比起本事的仇恨,更多的其實還是嫉妒吧。
林穗子心知肚明,置之不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拎著一麻袋紅薯和一籃子雞蛋青菜到村口的大榕樹底下等待。
今天也是知青們約好一起去城裡采購寄信拿包裹的時間,因為人多,因為有錢,他們就乾脆“請”了輛貨車來“幫忙”載他們去縣裡。
而林穗子和知青裡的章芬芬關係好,對方也請她一起過來坐車,隻要付很少的一點車費就行。
之前邀請她的時候,林穗子當然是很高興。
但今天早上她站在村口,忽然想到好像江時也會坐進這輛車裡的時候,她才忽然開始緊張和混亂起來。
她倒不是怕自己見到江時會尷尬或者害羞。
而是江時這個人,從昨天簡短的談話經曆中可以看出,是一個非常自我且大膽且不顧忌周圍人目光的人。
他想要表達什麼,他就坦坦率率表達什麼,完全不考慮話說出口後,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後續影響。
——當然,也可能是考慮過的,隻是發現自己還是不在乎而已。
所以,林穗子非常害怕他會直接在眾多的知青夥伴麵前,像昨天和她聊天時那樣,耀武揚威地表達“我看見了一朵愛情形狀的雲”、“我要帶你去京城吃雪糕和冰淇淋”、“你的眼睛就和月亮一樣好看”......之類讓人心驚膽顫的話。
......但是,應該也不至於那麼大膽吧?
在外人麵前,江知青還是懂得分寸的哦?
昨天之所以開口懟大伯娘和林麥子,應該是因為她們實在太過分了是吧?
正在林穗子沉浸在混亂嘈雜的思緒中之時,不遠處忽然熱熱鬨鬨走來一群人。
正是南垣嶺村的知青們。
其中,章芬芬是最先給她揮手示意的。
但卻又以走在最右邊的年輕男人最為顯眼出眾。
他依舊是那副熟悉的白衣黑褲的樸素打扮,手上也空空蕩蕩,沒提任何東西。
估計隻在兜裡踹了錢和票。
林穗子看見他的同時,他當然也看見林穗子了。
拜托了......
清晨灼亮的日光中,男人揚起了唇,而後朝她一招手:“林穗子同誌,早啊。”
——估計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