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子收到自己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林麥子和自己丈夫許衛東正式離了婚。
她也知道自己沒考上大學。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離了婚。
林穗子接到這個消息時,已經是從京城探親回來之後了。
她有些驚訝。
一是因為林麥子竟然會選擇離婚。
要知道這些年她可是不止一次在娘家人當然也包括自己麵前炫耀過許衛東的事業青雲路,以顯示她嫁了一個多麼好的丈夫。
如果她考上了大學,離婚還有些說頭。
她又沒考上,又非要離婚,是怎麼個緣由?
第二則是因為許家的奇怪態度。
林麥子鬨離婚,他們不僅一言不發地答應了,還不肯在外頭說許衛東前妻的一句壞話,隻說是兩人脾性不合適,以及“衛東當兵的,常年在外,一年到頭也不能和麥子見幾麵,她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甚至還替她安排了一個電廠的工作,當是“這些年委屈她的補償”。
態度簡直好到沒邊兒了。
林穗子充分懷疑,許衛東絕對是做了什麼讓林麥子無法忍受的壞事情。
而且林麥子還抓住了他的把柄。
倘若是事業上的壞事情,林麥子也不是個多麼正直敬業的人,不可能因為這個就非要鬨離婚。
那就是感情上的汙點。
能威脅到許衛東的感情上的汙點......
林穗子嗖地抬頭望向江時:“你說許衛東是不是在外頭亂搞男女關係了?”
江時從文件裡抽離出思緒,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就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是啊。
誰知道呢。
不管林麥子是因為什麼要跟許衛東離婚,許家又是因為什麼放棄追究,這些其實都跟她沒什麼關係。
她聽林向雪說幾句似是而非的內幕,過過耳也就罷了,當成是遠房親戚的八卦,不必太在意。
反正她本來也不想跟林麥子這種事兒精扯上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天生的磁場不和,嫁人後的這幾年,明明和林麥子也沒什麼太多的聯係。
但每次見到她也好,聽到她的消息也好,不論是好是壞,林穗子的情緒都不會太高。
仿佛天生犯衝。
於是她收回思緒,繼續給江鶴然的縫她的小發圈,開始把話題轉到讀大學這件事上。
林穗子這回考上的是外語學校,在京城。
不是清大華大滬大這樣聞名度超高的學校,但能考上,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周圍的鄰居都已經不知道恭喜了多少遍。
他們這回倒是不羨慕江夫人嫁了一個多麼好的丈夫了。
而是改口說江時真是有福氣,娶了個這麼聰明伶俐的媳婦。
但怎麼說呢,事實上,對於上大學這件事情,林穗子並沒有多大的概念。
她一個鄉下長大的姑娘,讀到初中就沒繼續念了,還都是自己隊裡的學校,不管是環境還是配置都非常的粗糙,並不會讓人覺得:哦,我讀了個初中,我就是什麼知識分子了。
江時之前教她念書的時候,也不會特意地講大學的事情,就怕她抱太大的期待,考不上又難過。
所以什麼文理科啊,什麼專業方向啊,在填誌願前林穗子一概不知,都是江時跟她說的。
連誌願都是江時在旁邊一手教著填,填的還全都是京城的學校。
畢竟林穗子對自己的老家沒有絲毫留戀,恨不得離的越遠越好,天高皇帝遠的,也就不必再走這些人情。
那江時的大本營又剛好在京城,家族人脈關係全在那地方,既然如今走了仕途,回京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的探親假,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又要和長輩親緣多相處,又要寒暄敘舊外加認人,留給他們一家自己遊玩的時間其實沒多久。
而京城那麼大,逛個動物園都得半天,更彆說帶孩子們走遍所有景點吃遍所有美食了。
可實際上,江時也就帶著江鶴然和江成益他們玩了一趟動物園。
其餘時間都把他們放在爺爺奶奶那兒,讓喊著心肝肉的爺奶帶著他們四處溜。
至於自己,則是和林穗子專門去看了各處大學校園,還和學生們一起聽了幾堂課。
這是很稀奇的事情。
一般來說,像他們這樣有了孩子的家庭,整個家的重心都會放到孩子們身上,出來見識新鮮事物,除非大人有要緊的事兒要辦,否則都是先緊著孩子們先來的。
但江時卻不。
他嘴上說著難得回京一趟,也不知下回是什麼時候,所以想讓爸媽多看看孫子孫女。
其實把一對龍鳳胎丟在家裡,就是想帶林穗子逛大學。
人是一個很奇妙的生物。
她可以好,也可以好,有時候一念之差,會導致後半生走向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就如同林麥子和林穗子這對姐妹幾世的命運。
第一世,林麥子碌碌無為,就是個普通的村婦,既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一生都是軟弱又盲目地活著。
而林穗子溫柔雙麵,極重臉麵,不斷往上爬,把孩子們教養的極好,自己也體體麵麵地過完了這一生,但到死都沒有真正地,自由地,熱忱地活過。
談不上幸福不幸福。
第二世,林麥子先知先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靠著氣運和金手指,每一步都走的極順,所以也就越過越寬容,越過越善良,由一個心懷不忿,執念深重的重生者變成了落落大方,善心滿滿的人生贏家。
而林穗子呢,不斷挑釁林麥子卻次次失敗,最終自殺含恨而亡。
這一世,林麥子同樣先知先覺,心中懷有傲氣,也有執念和怨氣,因為一開局就不順,導致這股子怨氣完全抒發不出去,越積攢就越嚴重,把路越走越歪,但好在遠離了林穗子後稍稍補救了一段,這才出現如今這樣不好也不壞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