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林穗子,她正在被江時教著:“要為了獲取幸福而活。”
江時帶她看遍了幾所大學校園,陪她一起坐在階梯教室裡聽課,一起在食堂打飯吃飯,一起在圖書館讀書自習,唯一可惜的就是沒住過學生宿舍。
林穗子難得感受到了一種類似於“蓬勃的期待”的情緒。
“我希望你考大學,並不是因為大學生是個好聽的名頭,也並不是因為讀了大學更好找工作,隻是覺得,你應該體驗一下這樣的環境。”
“你應該坐在真正的傳授知識的課堂上,聽學識淵博的教授給你們上課,應該有這樣一段學習和汲取的時光,去思考清楚自己的從前與未來,想一想你真正的願望理想。”
“穗穗,你現在才二十歲,年紀還很小,其實本來就應該還在讀書的。”
男人捏著一隻饅頭,在夕陽的餘暉裡衝她笑,嗓音輕輕的,很迷人:“四年時間,你的主業是學生,課餘副業才是當媽,好好感受青春,像所有朝氣蓬勃的青年人一樣,尊重自己和未來。”
“......”
林穗子抬眸望著他,怔怔的。
不知所措的。
.
這個世界上像林麥子這樣的人很多,像林穗子這樣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這個年代。
十六歲以前,圍繞著林穗子生活的中心思想就是生存。
怎麼樣才能吃飽,穿暖,有一份工作,找個過得去的丈夫,把孩子撫養成人。
這就是她的人生方向。
無論她是嫁給許衛東也好,神經質知青也好,江時也好。
本質都是不變的。
至於那些什麼“我要當科學家”、“我想治病救人”、“我要成為一個作家”、“我要在主席身邊給她翻譯”......這樣寫作文才會用到的偉大理想,跟她從來都是不搭邊兒的。
比如知青們,他們擁有過理想,哪怕最後都無疾而終了,最起碼也失望的清醒。
而村裡更多的姑娘們,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一輩子也就平平庸庸,快快樂樂地過去了。
像林穗子這樣的,對一些事情能夠意識到了一點,卻又摸不清楚全部的麵貌,才是最為痛苦的半愚昧者。
但是很巧,高考突然就恢複了。
她還考上了。
在嫁了人生了兩個孩子後,她又重新背上書包,開始享受自己青春的第一天。
感覺......非常棒!
每次給江時打電話,語氣的雀躍都能透過電磁波傳到他耳畔,聽得一清二楚。
是的,林穗子上大學後,和江時處於兩地分居的狀態。
畢竟他現在在地方的工作崗位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崗位,不可能說調任就調任,還是回京城。
所以林穗子先帶著兩個孩子進京讀大學。
平時孩子就放在公公婆婆家,自己則主要住學校宿舍,抽空就回家吃飯看娃,周末再回家住。
這樣下來,她不至於太忙,也不至於完全丟開孩子們不管,日子過得又有條理又很周全。
她公公婆婆也很開心,因為終於可以親手帶孫子孫女兒了,兒子離開家裡好幾年見不到,所有的思念都傾注在一對龍鳳胎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太強大,江成益和江鶴然在家裡住的這段時間,家裡四個老人身體都便好了。
尤其是江時奶奶,健步如飛的,還能抱著小孫女兒走到老遠的糕點店去買甜食。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滿意的不得了,唯獨江時一個孤苦伶仃,慘的很。
好在林穗子還是時常給他寫信打電話的。
得知他最晚下半年也能調來京城,心裡忍不住鬆了口氣。
而且老家那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許衛東被革職了。
聽說是在外頭亂搞男女關係,連私生子都生了出來,結果那個情人還是有家室的,被對方丈夫告到了不對上峰那裡,事情鬨得很大,最終結果就是,許衛東直接被革職。
南垣嶺村的人就有提起以前的事,說難怪林麥子當時鬨著要離婚,還拿了個縣裡的工作呢,原來是這樣。
嘖嘖嘖,許衛東瞧著那般正派的一個人物,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江時說完,在電話那頭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你信不信,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那個堂妹搞的鬼,估計從許衛東出軌那頭起,她就沒想讓他好過。”
“......”
雖然說嫁給許衛東後林麥子不時的作妖和逆反心理下的家庭冷暴力也是導致許衛東找小三的原因之一,但婚內出軌怎麼都是許衛東的不對。
林穗子也懶得管人家家裡的家務事。
她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多問了一句:“林麥子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啊?”
“正常工作著呢,還調崗到了采購部,跟著運輸隊的人賺了不少外快,估計以後形勢好了,就得去從商了吧。”
江時語氣平淡,漫不經心的,“她那個人你比我清楚,算計人的辦法裝了一腦子,隻要自己不想著害人,就不會出事,你沒必要擔心。”
“......我怎麼可能擔心。”
她從小到大都記仇的很,就算沒有婚後時不時的添堵,少女時期被林麥子算計的那些事,她也一輩子都忘不了。
不幸災樂禍都不錯了。
不過林穗子也懶得在這種事情上辯解,順耳聽了幾句八卦,就很快把林麥子的事情拋到腦後頭,又開開心心地和江時撩起自己的讀書日常和孩子們的成長軼事。
就像感應星告訴江時小星星的願望一樣:
不必要去報複她,也不必要去針對她,甚至希望她也能長命百歲,子孫綿延,過的平安。
但要讓她一輩子都心氣兒不順。
一輩子都懷著不忿、不甘、不平,仰望著自己,嫉妒的要命也無法影響她的心情半分。
......
既然你覺得,自己第一世過的不好,純粹是被我所害。
那麼我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哪怕你再來一次,哪怕你得償所願嫁的“佳婿”,哪怕我不參與你的人生,你依然不可能贏過我。
——這就是林穗子心裡,最能讓她感到痛快的回擊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