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走遠了,女兒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又似乎沒走遠,什麼都沒改變。
陸東又看到了那個每次他回家時,一臉期待禮物的小姑娘。
對於兩人來說,幾十年真的隻有一瞬。
陸東故意一拍腦袋:“糟了,我忘記買了。”
小花緊張極了:“爹,忘記買什麼了?”
陸東攤手:“撥浪鼓。”
小花差點哇的聲哭出來,她忘記了十個數內不搭理爹爹的事,強行忍住眼淚:“沒事的,.......下次不能忘了。”
陸東鄭重點頭:“好,爹記住了。”
小花還是不放心,叮囑道:“一定不能忘啊,再忘,再忘你是小豬。”
陸東不逗她了,拍拍胸口,神秘道:“猜裡麵有什麼?”
小花早就想翻了,爹爹的口袋就像百寶箱,小玩具,好吃的,頭繩.......
小花重新有了期待,剛把手伸進去,就摸到了個圓圓的東西,她一點點拿出來,驚呆了。
陸東笑了,就喜歡看女兒的這種表情。
“喜歡嗎?”
“喜歡!”小花眯起老眼,使勁看鼓麵穿著紅衣服跳舞的小女孩。
好漂亮的波浪鼓呀!
小花小心翼翼搖動,歡快的鼓聲劈裡啪啦,搖了好幾下才敢相信,她真的有撥浪鼓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想哭,就像等了太久太久。
聽了好一會鼓聲,小花漸漸變得興奮,明天出去玩的時候,村裡的小夥伴肯定羨慕死了。
就她自己有呢。
小花歡快蹦了幾下,想起個事,擔心道:“爹,你還走嗎?”
她不想再和爹爹分開了。
陸東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
身體恢複了,他依然是鬼魂,隻能在人間停留七天.......
他虧欠女兒的太多太多,這輩子怕是沒法彌補了。
“爹,不哭啊,不哭。”小花嚇壞了,手忙腳亂擦爹爹的眼睛,“小花一人在家沒事的,小花會做飯,會洗衣服,爹,我問著玩的,你走吧,現在......走也行。”
小花舍不得爹爹,但更不願爹爹難過。
爹爹是大人,要打獵,要賺錢,她讓爹爹為難了。
陸東抓住女兒長滿老人斑的手,低聲道:“不管爹去了哪裡,都會一直想著小花的。”
小花聽不出這句話裡的悲傷,眼睛亮了:“我也會一直想著爹的。”
陸東摸摸女兒依然柔軟的腦袋,鄭重道:“現在,小花要牢牢記住一件事。”
小花同樣鄭重,還特意拍拍胸口:“小花一定記住的。”
“從現在開始,有人的時候,不許喊爹。”陸東什麼都知道了,有限的七天裡,他要把女兒安頓好,可身份特殊,很多事不方便出麵,“喊,喊小東吧,就說爹是你的孫子,記住了沒?”
小花有點不樂意,為什麼不讓喊爹呢?
可剛才答應了。
乖孩子要說話算話。
小花使勁點點頭:“小花記住了,小東。”
小花忽然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人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她趕緊捂住嘴巴:“小花一點也不困。”
她還有很多話沒和爹說呢,比如,比如......什麼呢?
想不起來了。
陸東就像幾十年前那樣跟著打個哈欠:“可是,爹困了呀。”
“那,那好吧。”小花戀戀不舍,她想到了什麼,飛快脫掉鞋躺床上,小心翼翼把撥浪鼓放到枕邊,拍拍床沿道,“爹爹講完故事再睡。”
記憶真的很神奇,沒有老年癡呆前的小花,或許都已經忘記小時候睡前爹爹講故事的事了。
可現在,一切,一切,完全停留在幾十年前。
除了容顏。
陸東眼眶又紅了,他關掉燈,看著茫茫的黑色,聲音輕的像羽毛:“從前啊,山裡有個大紅馬,有一天它出門吃草,遇到了隻大白馬,大白馬說,大紅馬,你要去哪裡.......”
他哪裡會講故事,全都是瞎編的,可女兒就是聽得津津有味。
呼嚕聲響起。
小花幾乎秒睡,她滿臉笑意。
黑夜蓋住她滿臉的皺紋和老年斑,染黑她的白發,可愛的像個孩子。
梁景瑤憑空出現。
念力越多,她的法力越強,尤其土遁術,趕路太方便了,往地下一跳,再一跳,就是十多裡路。
陸東擦擦眼睛,嗓子有點沙啞:“土地神。”
梁景瑤看了眼熟睡的小花,示意到外麵說。
“你孫子——陸念恩那邊,有點麻煩。”
縣城八點多的夜晚還算熱鬨。
陸念恩夫婦在五金店門口擺了個冷飲攤。
彆看就倆冰櫃,可賺錢了,尤其這幾年流行的雪糕刺客,一支賺好幾塊,一個夏天下來幾萬塊
陸念恩媳婦早總結出了經驗,看到談戀愛的小年輕,她特意給女的介紹:可好吃了,進口的牛奶,不加色素糖精啥的,吃了不會傷害皮膚。
女的一般會拿,男的通常財大氣粗說就買這個。
等結賬的時候,表情可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