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驢精剛化形不久,她能感覺到梁景瑤的不尋常,但哪裡不尋常就不清楚了,瞪著倆大眼珠子楞了片刻,委屈癟起嘴:“誰來也不行,玉皇大帝來了也得講理。”
“驢.......”梁景瑤感覺她隨時會委屈的恢複原形啊呃啊呃的叫,這件事,不怪她,然後又覺得喊驢妖有點不尊重,斟酌片刻溫聲道,“黑驢姑娘,你想怎麼辦?”
她這聲稱呼立刻讓現場鴉雀無聲,眾人感覺呼吸都沒了。
驢妖?
黑驢姑娘哽咽道:“等辦完喪事,我要帶走相公的屍體,下輩子,還要和她在一起。”
她兩隻炯炯雙眼皮大眼睛滿是深情,然而,卻讓人無法感動。
妖怪,啊不,驢妖的審美如此特殊嗎?
六十多歲的老頭,沒退休工資,沒低保,圖什麼,圖他一身的腦油味嗎?
眾人現在害怕極了,驢脾氣驢脾氣,不像黃牛之類的家畜,驢通常有點倔,生怕不小心得罪挨一蹄子。
家裡唯一的男丁——張老漢兒子硬著頭皮站出來:“黑驢.......姑娘,我爹死後必須埋祖墳。”
“沒大沒小,黑驢姑娘是你叫的嗎?”黑驢姑娘狠狠瞪他一眼,理直氣壯道,“按輩分,你得叫我聲小娘。”
張老漢兒子:“.......”
眾人:“......”
仿佛勾起什麼傷心事,黑驢姑娘泫然欲泣:“後娘不好當啊,你爹當時安慰我,說萬一咱倆打架,肯定站我這邊。”
張老漢兒子不知道再說什麼了,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但不管怎樣,到此為止,真要帶走屍體,全家人以後肯定淪為全村的笑柄。
他看看警察,最後目光落到梁景瑤身上。
梁景瑤表情複雜,說出的話宛如晴天霹靂:“他不是你親爹。”
張老漢兒子:“......”
圍觀眾人直接沸騰了,其實這事不是新聞,孩子要麼隨爹,要麼隨媽,張老漢兒子誰也不隨,那鼻子眼的,所有親戚裡根本沒這個長相,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張老漢年輕時算卦泄露天機,這輩子注定無後。
張老漢兒子當然聽說過,有次被一群孩子追著喊野孩子,他哭著找父親問到底是不是親生。
父親點點頭,挨家挨戶找孩子家長,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反正從那之後,再沒人敢當他麵說。
漸漸長大,成了家,有了孩子,幾乎忘記了這茬。
梁景瑤一個外人,不可能隨便亂說。
想通這點,張老漢兒子下意識看向母親,父親走了,知情人隻剩母親。
母親臉色煞白,呆呆看著靈堂躺著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偷彆人的孩子,害的骨肉分離,死後會下地獄。”梁景瑤輕聲道,“你現在說,或許還能減少些罪孽。”
張老漢老伴狠狠打個哆嗦,她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沒關係,是他,是他偷來的。”
她嚇壞了,也沒法再隱瞞。
張老漢確認今生絕後後,有次外出算卦,看到個女人正給孩子喂奶,那孩子,虎頭虎腦的,可愛極了,頓時有了想法。
常年走街串巷,他經驗豐富,沒第一時間門動手,接連幾天,把情況摸了個差不多,然後假裝路過,精準算出家庭成員等信息後,驚呼女人有血光之災。
女人大驚失色,趕緊整了幾個菜好好交待。
張老漢晚上理所當然留宿,等到一家人睡著,用下九流的辦法將女人和家人迷暈,抱起孩子連夜逃走。
孩子當時才半歲多,為了掩人耳目,他趁夜溜回家帶走妻子,對外人說,出門做生意。
年後再回來,理所當然多了個兒子,歲半和歲,差不多。
眾人聽的表情複雜,隻有黑驢姑娘在狀況外,喃喃道:“完蛋了,發喪的時候沒人扛幡了。”
扛幡,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也是早些年很多人為啥非要生兒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幡叫招魂幡,老人去世後,必須由男丁扛著,這樣才能讓亡魂順利度走過黃泉路,如果沒兒子,隻能找侄子之類的親屬代替,屬於非常丟人的事,一輩子老了老了,連個扛幡的都沒,白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