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們看著被厚雪覆蓋，露出星星點點麥苗尖綠色的麥地，暢懷大笑。
在眾人的笑聲中，一件大事發生了。
*
12月18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在京城召開。
曆時五天的會議結束後，舉國歡慶。
彼時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場會議拉開了改革的序幕。
他們隻知道，從66年開始的那場運動，在此刻徹底結束了。
飄著雪花的窗外為背景下，立放在窗台上的袖珍收音機，仿佛隨著播音主持人激奮的聲音在輕輕顫動。
“……要果斷地停止使用“以階級鬥爭為綱”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口號，作出把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的戰略決策……劈裡啪啦、啪啪。”收音機裡轉述會議內容的男聲，被一陣陣遙遠卻又清晰的鞭炮聲所掩蓋。
“是城裡傳來的。”拉開一條門縫的林四，側耳傾聽過後掩上門答。
就在門縫並攏的一瞬間，一串串鞭炮聲再次響起。
林家與縣城相隔幾裡地，但此刻炮聲如此清晰，猶如在耳側，可想而知放炮人數之眾。
林四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鞭炮裡的硫磺味。
鞭炮聲未熄，一聲聲哭聲又傳了過來。
恰巧此時收音機裡的男聲中也帶上了哽咽。
鹿崽聽得神色怔怔。
“這人的聲音咋聽著讓人這麼心酸？這不是好事嘛？”眼睛鼻頭泛紅的林四，重重吸了下鼻子，嘟囔。
林海峰深呼一口氣，聲音沙啞道：“是好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以後可都沒有成分一說了，咱們也不用擔心多養雞鴨被割資本主義尾巴了，還有最重要的是，這下海峰在城裡的房子可算能過明麵了！”見真的變了天，林老娘叉著腰笑的能看到嗓子眼，“天暖了，我要養滿屋的雞鴨，以後一天給我們鹿崽燉——”
“娘，你先彆說話。”林海峰邊打斷老娘的話，邊去旋轉音量按鈕，調大音量。
林老娘下意識的噤聲，其他人也放輕了呼吸。
收音機裡的聲音瞬間高亢了許多，“……糧食超購部分應在這個基礎上再提價50%，另全會決定，畜產品，水產品等農副產品的收購價格，也要相應的提高，會議還認為，發展社員自留地，家庭副業和集市貿易，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必要部分……”
林海峰聽到這裡，黝黑的雙眸上印出火苗，口腔感受著因激動而好似過電般顫栗的牙根，他回頭輕聲問：“娘，你聽到了嗎？不僅畜產品收購價格提高，國家更是提倡發展家庭副業。”
“啊，啊聽到了，”林老娘怔了下回話，一臉懵道，“可這跟咱有啥關係？”
林海峰直起身，眼底的火苗燃燒的更旺。
“鴨子和鴨蛋是畜產品，更屬於副業，如今咱們的鴨子在螞蚱飼料的喂養與溫室的圈養下，冬日依然能下蛋，每月至少有20個蛋，這是在每家每戶隻養一隻鴨子的情況下，若是每家養十隻、百隻、千隻，那每月會有多少蛋？”
他頓了頓，又說：“一個鴨蛋提價2分，那百個、千個、萬個呢？”
林四忙垂首掰著手指頭算，邊算邊嘀咕：“一個2分，十個2毛，百個2塊……一萬個，一萬個……”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響，又掐著手指再次算了幾遍後，猛然抬頭，吼了出來，“一萬個是200塊！”
“咕咚。”林老娘咽了口口水，眼睛瞪的猶如銅鈴。
林海峰輕輕一笑，又丟下一個炸/彈，“若是咱們養上一千隻鴨子，再多蓋幾間溫室種植就晃韭菜呢？”
“我、我滴個乖乖，那得是多、多少？”林老娘眼前發暈，踉蹌了下。
林四激動到雙拳握的咯吱咯吱響，聲音顫抖的吼：“二叔二叔，咱們明天就開始養！”
“養！養一千隻算啥？咱養一千五！反正咱們有螞蚱喂，又不費糧食，多養五百隻咋了？多的那五百隻咱留著自己吃！”林老娘雄心勃勃。
林海峰眼尾溢滿了笑意，“好，我今天擬個計劃表出來。”
一直乖乖在旁旁聽的鹿崽，見家人明天就決定養鴨子，撲閃著大眼睛不解的問：“為什麼要養那麼多鴨鴨呀？”
“當然是賣鴨蛋賺錢給我們鹿崽買好吃的，”林老娘喜笑顏開的抱起她，rua了一口，“還有給我們鹿崽買好看的布做衣裳，到時咱們去滬地買!”
鹿崽更不解的眨了眨眼，“可是隻有錢錢沒有票票並不能買到東西呀~”
她給爸爸買過生日手表，所以她知道錢錢一點都不重要，各種票才是最重要的，沒有票票什麼重要的東西都買不到，甚至花不出去。
因此她不能理解家人為什麼要養那麼多鴨鴨賺錢。
鹿崽想了想又補充道：“就算我們現在賺了很多錢錢，可是花不出去也沒用噠，而且，二蛋爸爸說過貨幣會膨脹，以前1分錢就可以買盒火柴，但現在卻要兩分，所以也許現在的很多錢錢，放很久後就不值錢了啦！”
她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心底火熱的眾人澆了個透心涼。
林老娘和林四一臉的：對啊，掙了錢又花不出去，他們掙錢乾嘛？而且錢也確實會貶值，說不定真像鹿崽說的那樣，錢放著放著就不值錢了，要是他們現在賣三個蛋蛋換來的2毛錢，在幾年後連個鴨蛋殼都買不到，那他們可真的要哭死了。
而林海峰，在聽完女兒的話後，就陷入了恍惚，直至哄女兒睡著，眼底才恢複清明。
他坐在女兒的床邊，靜靜的注視著女兒甜美的睡顏，想了很多很多。
女兒在一天天的長大，明年她也該入學了，可縣裡的教育資源並不雄厚，若效仿孟母，搬到彆的城市求學，這一切所需的錢呢？
除開教育，彆的方方麵麵也都需要錢。
都說女兒要富養，可他現在用什麼來富養女兒？就憑地裡的那點工分和補助？
思及此，林海峰麵色沉了下來。
許久許久後。
他抬首直視著前方，眼底流淌著堅定的光。
——他要賺錢，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既然錢沒票券重要，那就廢除票券！
作者有話要說： 千萬不要不要去做頭皮刮痧，信我。
千萬千萬不要讓彆人拿鐵勺子在你頭皮上刮，隔著毛巾也不行！信我！
哪怕它隻要28塊錢！！！
——————以上來自於一個疼的一天隻睡了兩個小時，碼一會字哭兩聲的貓奴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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