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崽同樣是出來上洗手間的, 沒想到方走過來就碰上禹時森被告白,思及此時路過會讓女生不好意思,便先避到一旁, 打算等她們走了再悄無聲息的離開。
但萬萬沒想到,這麼大個瓜,連葉帶秧, 最後“砰”的下砸到了她的頭上。
而震驚、不可思議、慌亂等種種情緒齊齊從胸中騰起,令鹿崽此刻方寸淆亂,腦中一片亂碼什麼都想不出,隻能雙眼大睜的望著過道對麵的牆壁,手下無意識的將衣擺攥揉成了鹹菜團子。
她呼吸聲急促而又紊亂的在心中禱告著著兩人快離開,快點離開。
…
另一邊,在女生捂著淚臉奪路而逃後,禹時森也準備走人,轉身的一瞬間, 餘光不經意的掃到了投射在右後側牆麵上,身形被拉的長長的影子。
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禹時森“嗖”的下扭回身子, 注視著有著一頭如海藻般及腰長發的影子, 滿目震驚, 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鹿崽!
3650天的相處, 鹿崽早已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因此隻憑氣味、腳步聲或者是一個朦朧的剪影,他便能在萬千人中, 準確的找出鹿崽。
鹿崽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不是聽到了自己剛才說的話?
現在該怎麼辦?
額頭見汗的禹時森,一顆心高高懸起。
那邊的鹿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平複,大腦總算恢複了一丟丟的清明, 這才發現周遭已無哭聲,心想著他們應該走了的同時,小手扒著牆棱,悄悄地探出小腦袋窺察。
不出意外地,她的視線撞進了禹時森的眼底。
四目相對,兩人的雙眼同時瞪大。
鹿崽:“!!!”
禹時森:“!”
這一刹,除了兩人“怦怦”的急促心跳聲,萬物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率先反應過來的禹時森,攥著冒了汗的手心,拖著似灌了鉛的雙腿,步伐緩慢而又堅定的一步步朝鹿崽走去。
“鹿崽……”
眼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鹿崽慌亂緊張之下,一把捂住臉,悶聲悶氣的大喊:“我、我不是鹿崽!”
禹時森抬起的右腳因驚愕而頓住。片刻後,如同玉石擊打一般優雅純粹的朗潤笑聲,猶如一串串跳躍著的音符從他口中飄出。
他的鹿崽,可愛的犯規。
意識到自己犯了傻的鹿崽,麵上溫度升高。
經鹿崽這一打岔,禹時森的慌亂無措減少許多,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汗濕,但此刻他並沒心情關心後背,而是再次抬腳走到鹿崽身邊,拉下她捂臉的手,聲音顫抖的喚了聲“鹿崽”。
鹿崽身體瞬間緊繃得像拉滿了弓的弦,注視著他指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腦子裡嗡嗡作響,不知自己現在該怎麼做。
禹時森另一隻手漸漸收攏,攥緊,心中下了個決定。既然鹿崽已經從側麵知道了他的秘密,那就趁機表明自己的心意吧,雖然這與他幻想中,浪漫的表白時機有著天差地彆,但,他不想再等了。
他不想也不願再看到有人覬覦他的寶物。
他深深呼了口氣,感受著自己如擂鼓的心跳,顫著聲音道:“鹿崽我喜歡你,不是兄妹之間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而是想做你的男朋友、你的禹先生、與你白頭到老的愛人。”說完,四肢微微顫抖的他,整個人好似變成了一隻通紅的蝦子。
這下,鹿崽大腦徹死機,眼神空洞的呐呐,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在說他聽,“怎麼會這樣呢……我們明明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呀……怎麼可以做情侶呢……”
儘管禹時森再三在心中默念自己要成熟、要冷靜,但一聽到鹿崽心中認定了他們隻能做朋友,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眼中竄起兩股小火苗,情緒激動的說:“若是青梅竹馬不能做夫妻,那‘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又是什麼?”
鹿崽神色呆呆的抬頭望著他。
這一幕,落在路人們的眼中是一幅極美的畫麵。
——在頭頂上的霓虹燈,不停的變化著角度和光度,閃閃爍爍、忽明忽暗下,夢幻浪漫和迷離的氛圍充斥著整個舞廳。
燈下,男生垂首深情的俯視著女生;而身高隻及他胸前的女生,眼神迷離羞澀的仰望著他,一串串無形的粉紅泡泡不斷的從兩人周身溢出,升空飛舞。
多美啊!
看的他們都春心萌動了。
然而,看的興奮的直搓小手手的她們並不知道。
鹿崽回答的是,“是詩句呀。”
……
大腦死機的鹿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
隻知道神魂歸位時,自己正抱著膝蓋窩在自己房間裡的沙發裡,而她也像喝醉酒斷片了一樣,記憶隻停留在“是詩句呀”的那句回答上。
但,這也表明了她大腦中還存留著禹時森的表白。
想到那些話,鹿崽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通紅。
她一把抽出腰枕用力抱住,小臉埋進枕頭裡,心中放聲大叫:啊啊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們不是約定好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不分開嗎?!禹時森你個大臭豬!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壞草莓!你這個鼻子會變長的小餅乾!
啊啊啊!
鹿崽雙頰緋紅,發絲淩亂的從腰枕中抬頭,氣fufu的握起小拳頭朝腰枕敲了下去,“打你個臭豬豬!打死你打死你!”
人最不禁念叨。
“叮鈴鈴”的座機鈴聲響起。
正揍“禹時森替身”的鹿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表情呆呆的舉著小拳頭,看了桌子幾秒,才發現是桌麵上的電話在響。
她趕緊單手抱著腰枕跳下沙發,去接電話,“喂?”
“是我,”禹時森清澈的聲線順著滋滋的電流聲傳來,“桌上放著李記的砂鍋粥,這會應該溫度正好,你乖乖的先喝粥,喝完再繼續拿枕頭出氣好不好?若是……枕頭還不夠出氣,明天我親自送上們給你出氣好不好?”
鹿崽下意識把拿著腰枕的手藏在了身後,猶如一隻生氣的小老虎般,揮舞著軟綿綿的爪子,奶凶奶凶的高聲反駁:“我才沒有揍腰枕!一下都沒揍!”
電話那頭響起一陣輕笑,似淙淙的泉水從鹿崽耳尖穿過,“哦,原來是腰枕啊!”
鹿崽:“……”
禹時森聽著對麵的沉默,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此時的鹿崽肯定是懊惱的鼓著小臉,氣呼呼的瞪著電話。
他顫著手指撫著桌麵的相框內鹿崽的照片,情難自禁的再次表白心意:“鹿崽,我喜歡你,比你想象中的喜歡還要喜歡,所以,你試著接受我好不好?”這句話在舞廳時他就想說了,但鹿崽的那句“是詩句呀”一出,他被哽的啞口無言,一瞬間大腦全空,隻能傻傻的拉著鹿崽回去。
想到自己當時的同手同腳,紅意悄悄的爬上了耳朵根。
聽到這話,臉色爆紅的鹿崽,仿佛電話燙手一般,“啪”的扔掉電話,待聽到電話裡又傳來禹時森的聲音,連忙拿起電話掛了,想了想,把插頭也拔了。
哼!這下看你還怎麼打進來!鹿崽頂著燙的能冒煙的小臉,氣呼呼的抱著腰枕想。
方想再回到沙發上,便看到了桌麵上放著的砂鍋粥。
哼!不吃不吃不吃!才不要吃說話不算話臭豬豬的東西!不僅不要吃,還要把這些年他送的東西都打包還回去!
隻是在找出紙箱準備收拾東西時,鹿崽望著房間,陷入了沉默。
——牆麵上掛著的相片裡,每一張裡都有禹時森的身影,從7歲到現在。
——陽台上擺著的花草,除開爸爸給她弄來的那一半,剩下的一半皆是禹時森為她搜羅來的,其中的曇花,更是他坐親自坐火車去外省淘換來的。
——從10歲後,每年她都會收到禹時森根據她年齡送的生日禮物,10歲是10件,11歲是11件,依次類推,他說,這是在補自己10歲前不過生日的那一份,他還說,以後他每年都會這樣送……
原來,自己的青春,自己成長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參與呀。
……
另一麵的禹時森,再撥打電話時發現電話播不通後,非但沒生氣,反而眼睛亮亮,歡喜的不得了。
以他對鹿崽的了解,鹿崽剛才並沒有說“不好”而是直接掛了電話,說明鹿崽並不排斥他的心意,隻是一時間接受不能!
認識到這一點,他開心的幾乎是長嘯出聲,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在嘯聲在出口之際,他又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
他死死攥著拳頭來克製著因興奮而顫栗的身體,來回踱步,低聲叮囑自己:“不能孩子氣,要成熟要穩重!要做個讓鹿崽能感受到安全感的男人,而不是男生。”
既然鹿崽是一時間接受不能,那他從明天開始便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現,讓鹿崽適應!
可追求者都該怎麼做呢?
感情完全是一張白紙的禹時森,輾轉反側了一整夜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能決定要加倍對鹿崽好。
這讓鹿崽恐慌極了,不知該這麼麵對禹時森的她,隻好選擇了躲避,告訴家人最近她誰都不見,特意重點強調了“包括禹時森”。
林海峰等人以為是女兒高考發揮失常了心情不好,在見她除了不想見外人以外,日常還是開開心心的,便放下心來,任由她去。
但等高考成績下來,身為“文科狀元”的女兒還是這般不見外人,林海峰心頭浮上濃濃的不解的同時,開始暗中留心起女兒來。
得知鹿崽考的這般好,向陽隊的眾人都快高興瘋了,不僅紅幅掛到了三裡地外,宴席也同樣擺到了三裡之外,隊裡的鞭炮聲從早響到晚。
雖然如今隊裡的各家各戶皆在城裡辦起了工廠,又在城裡買了大房子,但大家卻更喜歡在隊裡住,用他們的話說,自從林海峰和鹿崽回來後,發生了太多驚心動魄的事,而他們所有人也在這些事件中,慢慢的凝聚成了一股繩,把向陽隊變成了一個大家庭,所以住在獨門獨棟的城裡,哪有住在大家庭裡來的熱鬨?
特彆是講究落葉歸根的老人,如今更是連曾經特彆向往的城裡都不願意去了,每日坐在隊口的大槐樹下,下棋談天,感慨過去那些肚皮都填不飽的艱苦歲月,一感慨,大家就忍不住誇起林海峰和鹿崽來。
因此,隊員們再次為誰承包鹿崽的慶祝宴而吵得不可開交,誰都不願意讓步,最後不得不再次抓鬮。
但,抓鬮也不順利,抓到鬮的劉大叔高興的還沒來得及笑,隻是剛揚了揚手。
“唰唰唰”——以三爺爺為首,他腿邊的沙發上,立馬躺下一群捂著胸口,表情痛苦,嘴裡哎呦哎呦叫喚著“你小子剛才撞到我了”的小老頭。
鹿崽看被強行碰瓷的劉爺爺,保持著揚手的姿勢石化掉,笑的眉眼彎彎。
如今定居在向陽隊養老,成功被三爺爺同化的王一川,看到鹿崽笑,用胳膊搗了搗三爺爺的胳膊,下巴朝鹿崽點了點,於是兩個老頭一同伸手摸向了劉大叔的褲子,而後在指尖碰到褲子的一瞬間,齊齊摟著胳膊,表情誇張的痛呼劉大叔的褲子把他們的胳膊打斷了。
鹿崽成功的被如此不走心的碰瓷理由,逗得肚子都笑痛了。
笑聲剛歇,待在看到前來組祝賀的公安叔叔和同學們,小臉上又重新綻放出燦爛至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