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來這,自然是要你看的。”
崔桃也不管屋裡那些人看她都是什麼眼神了,捧著她的小粽子到窗邊,一邊吃一邊給蕭六娘加油。
“為何選蕭六娘,而不選扈二娘?”趙禎也走了過來,疑惑地問崔桃。
“我隻選贏的一方。”崔桃邊吃粽子邊不以為意道。
趙禎看她粽子吃得很香,不禁好奇地看一眼她懷裡捧著的小粽子。
“喏,要不要嘗嘗。”崔桃將懷裡的粽子捧出來,讓給趙禎拿。
此一舉當即引來後頭呂公弼、呂公孺兄弟的目光注視。
韓琦則繼續品茶,看都沒看一言,對於外麵的比試他更沒興趣了。
趙禎便拿了一個小甜粽出來。
成則見狀,忙喊:“六郎!”
自是不希望他在外亂吃東西,一旦有個好歹來,太後那裡怕是不好交代。
趙禎聽成則一張口,便知他要提醒什麼。偏要飛快地撥開粽子,送了一個進嘴裡。
成則見此狀終無可奈何了,總不能扒開官家的嘴,硬讓他吐出來。
崔桃隻有餘光偷瞄剛剛發生的一切,不禁唏噓當皇帝太難了,看似擁有了天下,實則連擁有品嘗民間小吃的權力都沒有。做皇帝能圖個啥?圖早起晚睡,天天批大臣上交的作業好玩兒?
同情他。
“崔七郎怎知這蕭六娘一定會贏?”晏居厚湊過來問,順便也表示要吃粽子。
崔桃就把剩下的粽子都放在桌上,隨大家取用。然後她看著桌上的點心,琢磨著自己該選哪一樣的時候,韓琦端起一個盛放著方形黃色點心的盤子,遞給了她。
崔桃順勢就接下來,跟韓琦道謝,口稱他為‘韓推官’。
“你既是六郎的朋友何必跟他客氣,這會兒又不在開封府。”晏居厚樂道。
崔桃點點頭應承,改口叫韓琦一聲‘稚圭兄’,就捧著盤子又回到了窗邊,全神貫注看著擂台上的戰況。現在正是**的時候,扈二娘馬上要絆倒了蕭六娘。
晏居厚見狀,立刻笑話崔桃判斷錯了,“我看還是這扈二娘會贏。”
呂公孺已經過了吃驚的勁兒了,手裡也拿著一個小粽子,給扈二娘呐喊。
“蕭六娘肯定會贏。”崔桃拿起盤子裡的點心送進嘴裡,脆嚓嚓的口感,皮脆而內裡綿軟,嚼起來起初有股子淡淡的杏仁味,然後是芋頭的清香味兒,倒是真好吃。
“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晏居厚跟眾人道。
“我賭蕭六娘!”崔桃堅持道。
晏居厚和呂公孺都表示扈二娘。趙禎也點頭表示,扈二娘看起來更強壯,而且這會兒已經占上風了,應該會是她贏。
“你呢?”晏居厚問韓琦。
“蕭六娘。”韓琦淡淡道,沒有給出選擇的理由。
晏居厚再問呂公弼。
從崔桃踏進這個房間內,呂公弼的心思從來都沒在彆的事情上。他不關心誰贏,但如果讓他選的話,他當然要選扈二娘,和崔桃的選擇對立的那一個。並且他很希望扈二娘可以贏,好讓崔桃知道她選擇錯了,她錯了……
崔桃再吃了兩塊點心後,立刻伸長脖子,再刺為蕭六娘呐喊加油。
這會兒扈二娘的短板已經暴露出來了,因為對峙時間過長,她前期衝勁兒太猛,撲空次數過多,至現在後勁兒不足,已顯出體力不支,開始動作遲緩。六娘鉚足了勁兒,一把抱住扈二娘的腰,當即就將扈二娘摔倒了!
扈二娘掙紮幾次,終力不從心,徹底敗給了蕭六娘。
“贏了!”崔桃開心地對韓琦道,“我們贏了!”
呂公弼聽這話,蹙了下眉,隨即警惕地看向韓琦。韓琦倒未理會崔桃,正在斂眸飲茶。呂公弼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細想來又覺得自己的剛剛突然冒出的想法可笑。崔桃如今是戴罪之身,即便被赦免可在開封府自由出走,可她終究是囚犯,韓琦那般姿容的人物,豈可能會著眼在於一個女囚身上。
“贏了好像也沒獎賞。”崔桃失落道,她才意識到剛剛在打賭的時候,沒有說明賭資是什麼。
“願賭服輸,這個送你。”晏居厚將自己手上的檀木手串擼下來遞給崔桃,“此乃承德高僧所贈之物,可——”
“這種東西你還是自留合宜。”呂公弼道。
串乃貼身佩戴之物,豈能隨便送與女子,儘管現在晏居厚並不知道崔桃是女子。
“怎麼送人就不行了?”晏居厚不解呂公弼為何這樣說話。
“二哥不是此意,他的意思此為高僧贈給晏兄之物,必有護佑之用,不宜轉贈他人。”呂公孺忙從中調和道。
晏居厚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便琢磨著自己還有什麼東西了送。
趙禎則看向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晏居厚隨後也看向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呂公弼緊緊蹙眉盯著他們,似還要發言阻攔。
呂公孺生怕場麵不可收拾,忙道:“不如問問崔七郎想要什麼,要什麼贈什麼,才最合她心思不是?”
隨即呂公孺就哀求地看向崔桃,請她一定要慎重回答,可彆再出什麼意外,鬨什麼情況了。
“不過隨口一句感慨,不必當真,真不用。”崔桃客氣道。
經過這一番折騰後,晏居厚偏偏一定要給崔桃什麼才行,“崔七郎不必客氣,喜歡什麼便說,隻要我的一定奉上。”
“錢。”崔桃仿佛就等著晏居厚說這句話,立刻就回答了,“一人十貫便好,小賭怡情。”
晏居厚怔了下,笑著應承好。
於是崔桃就多了四十貫錢,由韓琦派人幫忙送回開封府。
等晏居厚、呂倆兄弟離開後,趙禎便問韓琦,呂公弼今日是何緣故。
韓琦便把三年前崔桃‘離家出走’的情況跟趙禎簡單講述了一遍。
“原來是舊情難忘,隻可惜當年陰差陽錯,終究散了良緣,如今難續了。”
若是可以的話,趙禎倒是很想幫他們牽紅線。可縱然他是皇帝,也要遵規矩守禮儀,並非什麼事都能他一言令下便可成了。以崔桃現在的身份情況,跟呂公弼之間絕無可能。他若是伸手牽了紅線,呂夷簡便要第一個翹著胡子鬨朝堂了,禦史罵他的本子怕是也要堆成如牆一般高。
“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以當年的身份再尋姻緣,絕無可能。但讓若以囚犯的身份,尋個普通人屈就,著實委屈了她,她自己怕是也難甘心。倒是如今在你們開封府領事做正合適,棄了男女情愛,隻為朝廷效力,倒也算是壞事變好事了。”
趙禎知道崔桃的能耐,他覺得這般奇女子被困在後宅,所長無所伸展,著實可惜。如今因戴罪之身,走將功贖罪之路,反倒剛好能將她所長展現出來。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瞧她如今活得自在,於她而言,應該也算是‘福’了。
韓琦點點頭,附和了趙禎的話。
“難得官家會對一名罪女如此掛心。”
“朕惜才。”趙禎拍了拍韓琦的肩膀,囑咐他這開封府乃京畿之要處,其治下的東京城絕不能出任何差池。有能人輔佐,及時維護京畿安定,破解所有危及朝廷的陰謀,非常重要。
……
次日一大早,崔桃便去了集市,拿著她昨天打賭賺來的錢,買了新的床榻、衣櫃、桌案、文房四寶以及躺椅,還添置了香爐。崔桃自己挑選了幾味香料,調配出一個好聞的方子,放在香爐裡點燃,不一會兒,淡淡的香味兒就將她房間裡的陳舊味兒驅散了乾淨。
崔桃還置辦了一個超軟的褥子,以後睡覺再也不用嫌棄的板床硬了,床上還掛上了色澤清爽的碧紗。另外還置辦了高幾,放了兩盆開得正好的普通蘭花,又在院中置兩口缸,養了碗蓮和小金魚。
躺椅就放在樹下,閒暇的時候就可以躺在上麵休息乘涼。
崔桃布置好這一切之後,覺得有點乏了,乾脆躺在躺椅上麵閉目養神,聞著院子裡盛開的小野花所散發的的淡淡馨香,迷迷糊糊險些快睡著了。直到廚房裡飄出燜豬蹄的香味兒,崔桃抽了抽鼻子,閉著眼坐起身,睜開眼後,卻看見韓琦站在院中央往她屋裡看。
“何時來得?”崔桃忙起身,略迎接了一下韓琦。
韓琦隔著敞開屋門,便能看見屋子被重新布置了,“賬從府衙走。”
“太好了!”公家肯花錢,那她自然就可以省下來攢私房錢了。
韓琦也聞到了小廚房飄來的香味,不解地問崔桃:“一大早兒便吃肉?”
“吃肉要趁早,身體比牛好。”崔桃贈給韓琦一個她自編的順口溜。
崔桃這才想起來問韓琦此來找她有何事。一般這麼早的時候,韓琦都會有公務要忙,哪有時間會特意抽空來這看她。
韓琦將一卷精製羊皮包裹的一套銀針遞給了崔桃,告訴她這是皇帝對她的賞賜,希望她得以善用,忠心效力於開封府。
崔桃接過銀針打開來看,果然是好東西,當即便是謝恩道謝。對於昨夜的事,崔桃一句沒提。
韓琦便想起趙禎的囑咐來,他竟還想在崔桃跟前隱瞞身份,不欲讓崔桃知道他是皇帝。
可韓琦總覺得,崔桃早就知道了皇帝的身份,但看破沒說破。不過既然皇帝囑咐了不能戳穿他的身份,韓琦也不會去違背聖意特意去問崔桃,隨他們互相怎麼樣以為,反正跟他沒乾係。
“崔娘子,你真的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坐大牢了?”王四娘和萍兒匆匆趕過來,看見院外真的沒有了衙役,隔很遠就跟崔桃喊話起來
倆人衝進院兒這才發現韓琦也在,偏巧了剛才從院外的角度往裡看,隻能看見崔桃站在樹下在平視前方,王四娘和萍兒還以為崔桃兀自站在院裡冥思什麼。
崔桃打量來人四手空空,驚訝地問她們怎麼又來了,而且居然沒有給她帶吃的來。
“之前不是說會買最好的吃食過來看我麼?”崔桃質問。
王四娘尷尬地撓撓頭,看一眼萍兒,然後對崔桃道:“我倆出獄了之後,才意識到有多難。鬼槐寨沒了,我無親無故也沒有兄弟了,根本沒有熟悉的人可以去投奔。本想著萍兒比我強些,靠著她先過段日子。誰知她支支吾吾半天,跟我說了一籮筐的廢話,我最後才回過味兒來,其實她比我也好不了哪兒去!我倆便餓著肚子在京內閒逛,四處尋找合適落腳地的地方,然後就到了福田院。”
但在福田院也不能白吃白住,她們就被安排去乾活。萍兒被派去織布,結果一匹布沒織出來,倒是把織布機給弄壞了,還哭哭啼啼喊冤枉,說跟她沒關係。鬨得管事嫌煩又頭疼,就把萍兒給打發走了。
王四娘則被安排去了廚房,專門負責劈柴打水,這兩樣活兒王四娘可以做,並且乾得很麻溜。
“你居然沒被打發出來?”崔桃驚訝問王四娘。
萍兒嗤笑,當即就擼起王四娘的袖子,將她胳膊上的淤青亮給崔桃瞧。
“她還不如我呢,在廚房乾活的時候忍不住偷吃。偏記吃不記打,三天在廚房偷吃了八次,挨揍了十次!”萍兒最後無奈地聳了聳肩,意在告訴崔桃王四娘自然也被打發了出來。
“所以你倆今兒不僅不是來給我送飯的,還要來跟我討飯?”崔桃若有所悟地進行總結。
王四娘和萍兒不約而同地對崔桃點了點頭。
崔桃:“滾!”
倆人卻不走,一個抹淚嚶嚶委屈地哭起來;另一個跪地上,直接抱住了崔桃的大腿,求她以後照應著她。
“大女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要給崔娘子洗豬肚大腸,就不能食言,我王四娘今日來便是要兌現承諾的!”
“咱們到底是在一起共患難的人了,難道你忍心見我們的窘狀,絲毫不施以援手麼?”萍兒哭唧唧地問。
“忍心啊,倆麻煩,誰不忍心誰傻!”崔桃乾脆道,毫無同情心。
倆人無法,轉而將目光投向韓琦,齊刷刷對韓琦下跪磕頭,求韓琦幫忙求求情,可憐可憐她們。她們不僅身無分文,在外真的沒有什麼可投奔的人了。
“因為出賣武林消息給官府,背叛了師門,沒臉再麵對以前相識的那些江湖人了。不僅不敢去找她們,更怕他們找我來算賬呢。”萍兒哭個不停,意在跟韓琦發牢騷,她當初就是因為協助開封府,才會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
“正好這院內缺丫鬟粗使,你二人便留在這伺候崔娘子。”韓琦倒是‘大方’,一口應下了二人的要求。
崔桃震驚地看向他:“韓推官這是何意?嫌我日子太悠閒?”
“是怕你日子悠閒不了,給你找了幫手。屍房那邊剛進了十具燒焦的屍體等著你勘驗,你一人可行?”韓琦反問崔桃道。
驗屍可是個苦力活兒,挪動屍體的時候很費體力,一天兩三具尚可,十具,還是燒焦的——
崔桃馬上招呼萍兒和王四娘一個住東廂房一個住西廂房。
說到死人,崔桃又想起一件大事來,“杏花巷的卷宗昨日我看過了,我懷疑那裡可能還會死人。”
這時,李遠匆匆跑來告知韓琦和崔桃,杏花巷又有人死了。這次也是一對夫妻,發現時二人雙雙被懸於梁上。
作者有話要說:趙禎同學,好好在本章享享受觀賞女子相撲~~日後會有一個叫司馬光的人因你愛看女子相撲,而參你一本《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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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因為睡眠的問題,調整的不太好,建議大家每天早上來看更新,都是我二次抓蟲修改好了的。半夜的時候,有點bug,腦子不咋靈光了,就越寫越慢,越著急。有時候挺簡單的一個詞語,就突然完全想不起來了,用非常複雜的長句來形容,回頭看的時候,簡直想自抽嘴巴。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想調整好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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