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8287 字 3個月前

“先查封春花樓。”韓琦道。

既然這春花樓也是其中一環,拔出蘿卜帶出泥,定會有其他線索一並帶出。特彆是林三郎那邊,應該能從春花樓那裡找到牽涉的證據。

李遠當即領命告退,隻要能抓到林三郎那些人,現在要他拚命都可以。

既已經有人證證明,再審周福之時理該變得容易些。誰料即便有朱二牛的指證,周福卻仍然拒不認罪。

明擺著是他下毒,他卻不認,便是故意在耍無賴。如果案子隻涉及周福一人,他不認罪也就罷了,但如今牽涉巨大,不僅乾係到處理那些囂張官貴的問題,還關係到那些已經被拐騙的以及以後即將被騙和折磨的女子們的性命。

因為沒有現代高科技的刑偵手段去進行所有細微痕跡的追蹤檢驗,進而高效地去指證相關涉案的犯人,所以刑訊逼供的存在,就有其曆史合理性。

周福的證供尤為重要,必須要讓他坦白,當下就正該是用刑的時候。

不光是崔桃,王釗等人也都希望韓琦能夠允準對周福用刑。

韓琦看了眼崔桃,隻淡聲囑咐一句:“彆把人弄死了。”

“好咧。”崔桃立刻起身,叫李才把周福押到隔壁間。

李才忙請示問:“崔娘子都需要用什麼刑具,我這就去拿——”

“牢裡的那些就太沒新意了,我這有一個好想法,你去找兩個木匠現做一個。若有現成的木板,大約半個時辰就能做出來。”

崔桃說完就畫了一張圖,特意標明需要注意的地方,讓李才去辦。

周福被押到東側間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押他的兩名衙役身上有股子歡快勁兒。他本來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他被兩名衙役綁在長凳上,聽兩名衙役高興地對崔桃說“成了”,才確定真的不是自己的錯覺。

“你們……你們要乾什麼?”

周福被綁在隻有六寸寬的窄凳上,本就覺得非常不舒服,又見崔桃手拿著紮滿銀針的草人兒,忽想起崔桃之前在桂豐樓時的表現。她前一刻還嬉皮笑臉討吃食,轉頭就突然變臉,那樣子這叫人害怕,周福心裡莫名地忐忑起來。

他活到這歲數,做了多年‘選人’的營生,所以他見識過的人不在少數。眼前這一位,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周福剛想到這裡,眼睛突然被蒙上一塊布,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到了,那種因未知害怕而帶來的恐慌感,讓他備受折磨。

“你們要乾什麼!你們是衙門的人,你們怎麼能對我這麼做!這是嚴刑逼供,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被誣陷了!”周福慌張地大喊,以求通過這種方式,能夠製止對方接下來的行為。

崔桃拿著戒尺在周福臉上拍了拍,“慌什麼,我還沒動手呢。這能叫出來的都不叫疼,不疼怎麼算嚴刑逼供呢?所以為了坐實你對我的指責,我會好好對你嚴刑逼供的。”

“在我下手之前,你可還有話說?”崔桃懶懶地問,其實這句她非常不想問,她怕周福一旦繃不住都招了,那她就無處可發揮了。

“我冤枉!你們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周福仿佛沒有聽到崔桃的那句問話,不停地大喊冤枉。

崔桃讓衙役把周福的鞋脫下,然後從小人兒上拔下了三根銀針……

周福張了張嘴,脖子青筋暴凸,他極力想喊出聲來,但聲音終究是沒有發出來。

豆大的冷汗順著他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流。

崔桃用戒尺輕輕戳了一下周福的身子,周福嚇得立刻渾身顫栗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說不出來,這種憋屈的絕望感讓他更加恐懼了。

“很害怕是不是?看不見,喊不出,彆著急,你馬上還會聽不到。要知道你現在所受的這些,不過是被你拐去賣掉的那些女子所遭受痛苦的百之一,甚至千之一。那這點折磨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呢?”

崔桃說著,又下了一根銀針,這下周福徹底聽不到了。

看不見,喊不出,聽不到,但整個人卻是完完全全清醒的狀態中。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恐懼了。周福不知道下一刻崔桃還會對他做出什麼,他在腦子裡做出了各種揣測,害怕什麼想什麼,陷入無限的恐慌之中……

崔桃前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李才馬上來告訴她,她要的那個刑具已經做好了。

李才看看左右,又悄悄地對崔桃道:“剛瞧見街上有家鋪子在賣冰雪冷元子,便給師父帶了三份兒。”

這時節還不算太熱,鮮少有賣冰雪冷元子的。正因為不常見,李才覺得崔桃肯定會喜歡,就特意買給她

崔桃一聽是三份兒,笑著稱讚李才懂她。

三大碗冰雪冷元子,每一顆都圓圓的,顏色淡黃,它們被沁入在冰水裡,有碎烏梅肉和紅色的枸杞點綴其中,看著就覺得可口誘人。崔桃用匙從冰水裡舀一顆送進嘴裡,口感冰冰清涼,不需要過多的咀嚼,舌尖碰一下,再用嘴抿一下,這小圓子便像化在嘴中一般,沙沙冰涼,滿口沁著甜絲絲的濃鬱豆香。

這冰雪冷元子雖然跟一般的甜品一樣甜,但比一般的甜品要香很多,甚至可以飽腹,所以吃起來有種踏實感,讓人特彆容易有好心情。

崔桃也不是吃獨食的人,讓李才也吃一碗。

李才卻連連道不用,“買來就是孝敬師父的。”

“衝你這份兒孝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教你。”崔桃也不客氣,痛快地把第三碗也吃完了。

時間差不多了,崔桃就回了東側間,摘下周福眼睛上的黑布。

周福突然見光還有些不適應,本能地閉了下眼睛,才眯著眼睛適應眼前所見,當他看清楚崔桃的臉時,嚇得渾身又開始顫栗起來。

崔桃冷冷瞥他一眼,拔下了兩根銀針,直接插在了小草人的腦袋上,那位置好像是從腦袋的兩處眼睛的位置貫穿。

周福看得懼怕不已,身上又是一波顫栗。

“這就怕了?可這才用了幾根銀針,還有這麼多沒用上呢。”

周福用過不停地搖頭來表示,他不行了,不要了。

崔桃提醒道:“你可以說話。”

“求求你……彆這麼折磨我了……求你……我不行……彆……”周福磕磕巴巴求饒道。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周福還以為崔桃要譏諷他現在狼狽,但聽她接下來的話,他又是嚇得心驚膽戰。

“不活得挺好麼,能呼吸,能說話,能求饒,還能看見這世道都是什麼鬼樣子。那個被你殺死的朱大牛,他可是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崔桃用戒尺拍拍周福的臉蛋,唏噓感慨,“你可真幸福啊!”

“不不不……彆……”

“彆招供!”崔桃接了周福的話,“千萬彆招供,我這還有招沒使完呢!”

“我招!我招!求姐姐快饒了我吧。”

“誰是你姐姐?”崔桃嫌棄道,“我怎麼可能會有你這種喪儘天良的兒子!”

“仙姑,求仙姑饒了我,我招,我都招!”周福馬上改口求饒道。

“都招了?”崔桃問。

“都招!”周福乖乖道。

“最好不要如此,我還有個剛做的刑具。”崔桃說罷,叫人將周福放下來,讓後就帶著周福去院子裡欣賞了一下她新做的刑具。

隻見方形的厚木底座之上,插著密密麻麻拇指寬的刀刺,這些刀刺之上,擺著一把鏤空的凳子,凳子後有一木柱,上有一根繩子吊著。

崔桃告訴周福,犯人由木柱上的繩索吊起,然後綁在凳子上。

“彆瞧那像是個凳子,實則四條腿是活的,一坐上去,就會下塌到刺刀之上,身體的重量全靠那根繩子吊著。”崔桃跟周福解釋道,“這刑具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叫觀音坐蓮。等繩子一斷,啪坐下去!那感覺就跟觀音要給你送上西天一樣爽快了。當然是不大可能立即就死的,臀肉多而耐刺。憑我的醫術,及時給你止血上藥,反複來個十次八次應該不成問題。”

周福隻聽崔桃的形容都覺得屁股疼,難以想象那些尖刀真紮上會是什麼感覺,他嚇得渾身哆嗦,連連跟崔桃表示他絕不會撒謊。

崔桃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這時,韓琦等人也出來了,一起見識了院中的刑具。

王釗直歎太絕了,他在衙門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般狠辣的刑具。

韓琦隨即負手回屋。

崔桃就帶著周福進了大堂,令他受審。

周福看起來身上無傷,卻渾身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剛從地獄裡逃命出來的一般,仍然有些驚恐未定。

眾人見之前還敢在韓推官跟前油嘴滑舌、虛與委蛇的周福,如今竟成這副樣子,心中不禁有些暢快。看向崔桃的眼神,可不敢再有半點兒怠慢了。真看不出來,瞧著麵貌如此清麗甜美的嬌柔女子,居然有如此驚人的狠絕手段。

崔桃倒不在意他人看她的眼神如何,拿著白絹帕一根根地擦拭著她的銀針,然後一根根收起來。

眾衙役:“……”看起來更加可怕了!

“小人的父親便是個拐子,到小人這便子承父業了。小人與朱大牛自幼相識,因瞧他父母去得早,一個人拖著病弱的身子還要照顧兄弟,不禁同情他,加之小人做這個活兒也確實需要個幫手,便讓他跟小人一起來乾。

我這人耐性不如他,處事也不如他謹慎,所以有些事兒交由他來做,比我更合適。於是這七八年內,都是我便負責在各地跑走,挑選合適的女子帶回來。他則負責在長垣縣以及汴京地界,聯係買家,”

周福簡單介紹了他這些年跟朱大牛一起乾活的情況,接下來他便交代了他毒殺朱氏兄弟的緣故。

“近兩年,我們的主顧隻有一家,春花樓。春花樓的楚鴇母是個爽快人,每次給的錢都最多,我們自然就願意跟她做生意。楚鴇母跟我們說過,她買來的這些良家女子並不會留在樓裡接客,而是送到各處有需要的勳貴之家伺候人去。小人想著這更是好事兒了,那些小娘子從清苦地方出來,能到富貴人家享福,那我們這些做拐子的也算積德了。

在半年前,朱大牛按照以往的習慣去給春花樓送人,楚鴇母聽說朱大牛直接出城回家,便讓朱大牛幫她處理兩樣東西,找個地方倒了就行,東西已經給裝到他車上了。

朱大牛回車上的時候,見車上麵有兩桶泔水,也沒多想,以為就是倒兩桶泔水的事兒。等他趕車出城之後,發現車上有一袋錢,他打開錢袋發現裡頭都是金銀珍珠,才發覺得不對。後來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兩桶泔水倒了,才知道那裡頭真正裝著什麼。”

眾衙役聽說那楚鴇母居然將兩名身量纖瘦的女子硬生生塞入桶中,還加了泔水,個個驚駭之餘憤怒不已,都氣得握拳。也恨這周福在敘述這些經過的時候,居然沒有多少內疚之狀。

“他當即便來找了我,我能有什麼辦法,屍身已經到了我們的手裡,若報官我們身微言輕,豈能說得清楚?再說報官了,我們做拐子的事情也會一並被查出,誰願意被刺字流刑千裡?我們都還有家人需要照顧!

所以我們便硬生生把牙打碎了往肚子裡咽,忍下了這樁事。誰知後來那楚鴇母得寸進尺,每次都要朱大牛幫忙處理屍體。她倒是給了我們不少錢,說我們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同榮同損。”

周福表示即便他們憤慨難當,可這事兒已經做了,大家誰都洗不清。他和朱大牛在無奈之下,隻能跟楚鴇母共沉淪。雖然拿得錢更多了,但卻是整日提心吊膽。

“焦屍案出了之後,我們都怕事情敗露,楚鴇母那邊特意過問了緣由。朱大牛給的解釋是說,他在運屍的過程中,半路車壞了,又不能把屍體撂在路邊。隻能把車上的人和連同掩藏屍體的稻草,一起放在山溝裡燒了。卻沒想到這事兒被衙門的人發現,上報了開封府。不過好在這魏縣令和他相熟,他已經從魏縣令那裡解到這案子沒什麼線索,所以大家隻要暫且消停一段時間便沒事了。

楚鴇母那邊本是信了他的說法,可前日他突然跟我說,他要帶著他兄弟搬離長垣縣,洗手不乾了。挽留無果後,便心生懷疑,找了楚鴇母商議此事。楚鴇母說朱大牛兄弟知道的東西太多,哪怕他存有一點焚屍上報的可能,都必須殺了滅口,讓我當斷則斷,否則就是連累大家。

我便在昨日特意買了牛肉,包了朱氏兄弟最愛吃的牛肉餡包子,每個裡麵都下足了毒。便在今天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在櫃上掉了包,並親眼看著朱二牛拿走了包子。”

周福接著就交代,他之所以會這樣安排,正是因為桂豐樓不賣牛肉包子。桂豐樓在早上忙碌的時候,的確不會有人去特意留意櫃上的東西。

周福之所以敢選擇這樣下手,便是想玩一招燈下黑,以為沒人會想到這牛肉餡的包子會是桂豐樓裡人的替換的。

眾衙役們聽到這裡,慣例在心中佩服起崔桃來,幸虧她敏銳才能察覺出來。若換成是他們,還真是容易根據’桂豐樓不做牛肉包子、包子放在櫃上沒人注意’去推斷凶手另有其人,以為桂豐樓隻是倒黴被誣陷了而已。

“魏春來與朱大牛之間的乾係,你不清楚?”韓琦問。

周福搖了搖頭,“我隻是聽朱大牛說過,他跟魏縣令還算相熟。”

“那你在外可有什麼綽號?”韓琦再問。

周福怔了下,低下頭,低聲道:“夢婆。”

“什麼,你竟然是夢婆?夢婆不應該是女子麼?”王釗不禁驚歎出聲。

“便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起了這個綽號,叫人意料不到竟然是我。”周福悶聲解釋道。

眾衙役作恍然大悟狀之時,崔桃哼笑了一聲,“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很想為我試試新刑具。”

韓琦聞言輕笑了一聲,顯然他也早就聽出來周福在撒謊。

“終於可以試試我這刑具的厲害了!”崔桃歎道。

周福聽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忙辯解自己說的都是實話。但崔桃根本不聽,衙役們更是聽從了崔桃的吩咐,迅速地將他綁在了刑具之上。

韓琦手捏著驚堂木,凝眸望著在屋外折騰的崔桃,不禁重吸了一口氣。她過去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連刑具都會做?這是僅憑看書就能得來的東西?

待周福被綁好之後,崔桃就拿了一根蠟燭,去燒那吊著周福身子的繩子。周福嚇得當即嚎啕大叫,那叫聲比殺豬還難聽。

眼見著草繩被燒黑了,燃起了火焰,周福驚恐地仰頭看一眼,又低頭看一眼,嗷嗷大叫著喊:“我說實話!夢婆不是我,是魏縣令,魏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