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8207 字 8個月前

昨晚才派人去開封府通知,韓琦再快也不至於今早就能趕來。這說明韓琦在沒得到消息之前,他就連夜動身過來了。

肯定有事。

崔桃趕緊爬起身穿衣服,匆匆洗把臉。

王四娘和萍兒並排站在一起,倆人的表情一致地看向崔桃。

崔桃用清鹽水漱口了之後,緩緩轉眸,瞟向倆人。

“你倆在搞什麼鬼?”

“我們聽說韓推官是帶著大雁來的!”萍兒激動道。

王四娘則開始嘿嘿笑,一副我當年的預言果然成真了的樣子。

《白虎通義·嫁娶》有言:“贄用雁者,取其隨時南北,不失時節,明不奪女子之時也;又取飛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禮,長幼有序,不相逾越也。”

大雁為忠貞之鳥,另一半去了,餘下的那隻也不會再覓配偶;又因為大雁順陰陽往來,遵從長幼有序,寓意著家庭和睦。在婚嫁習俗上,男方求親都會以雁為贄。

所以,這大雁可不是隨便送的,年輕男子拿著上門,那就寓意著來提親了。

崔家人之中,韓琦認識的女子隻有崔桃,如果他真拿大雁了,大家自然會以為韓琦的意思是要求娶崔桃。

“崔娘子可以啊,跟韓推官都到了這一步居然不告訴我們。”王四娘忽然想起來了,追問崔桃,“那把桃花扇是不是就是韓推官送你的?”

崔桃輕笑了兩聲,一點都被王四娘的話給‘詐’到。

她不信,不信韓琦會在不經她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帶著大雁來求親,也不信韓琦會挑在崔家最‘內亂’的時候。這不是聰明人會做的事,更何況韓琦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崔桃眯眼打量兩眼王四娘和萍兒,質問她們:“哪來的謠傳?”

“一早我去廚房,聽府裡人都這麼傳。他們說韓推官突然來拜訪,帶了一對大雁,府裡要有喜事了。”王四娘連忙解釋道。

先見人再說。

崔桃囑咐王四娘和萍兒準備早飯,彆忘了把她昨晚醃好的羊排剁成小塊備好。倆人應承後去了,崔桃就趕緊翻出她的桃花玉扇,飛快地跑去見韓琦。

聽說韓琦此刻在前院正堂,大伯崔勞正在接待他。

崔桃往前院奔的時候,路遇了兩名家仆,倆人都特意跟崔桃道恭喜。

崔桃直接把倆人叫住,問是誰傳了這話。隨後她就順藤摸瓜,找到了謠傳的源頭,原來是在前院負責奉茶的大丫鬟錦秋。

粗略估算,韓琦抵達崔府尚不足兩炷香的時間,消息就傳得這麼快,顯然不正常。

有人大概想靠傳謠汙損她的名聲,儘管這謠言總會澄清,汙損的程度有限,這還是使出了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手段,顯然在故意針對她。

在前院伺候的丫鬟可都是府中精挑出的最優人選,她們代表著崔家的臉麵,要隨著男主人一起去接觸官貴。主人家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這些丫鬟們第一該謹記的事情便是守口如瓶。

聽說此刻錦秋正在前堂內伺候,崔桃便正好來見韓琦。

崔勞與韓琦相聊甚歡,雖然二人淺聊不過幾句,但崔勞心裡頭已經非常喜歡和欣賞韓琦了,真恨不得把韓琦當神君一般供起來。他不禁更恨自己女兒少,還都嫁人了,不然還可以搶上一搶。不過話說回來,這樣有貌、有才、穩重又性純一的人物,誰會不喜歡?想來在汴京高門之中,韓推官也一定是最炙手可熱的擇婿人選。

若有崔家女兒能得幸嫁給他,他這個做族長的臉上也頗有榮光,趕緊扒拉扒拉家中僅剩的幾名閨女……

崔勞思量之際,就聽到通傳說七娘來了。一見身著碧色素裙,麵容皎皎如明月的崔桃,崔勞的心思頓時就活泛了,他隨即就看向韓琦,這不正是郎才女貌?

崔勞美滋滋地想著可能性,隨即又覺得因為崔桃坐牢又驗屍的經曆實在是硬傷,可能性似乎不大,暗暗覺得失落中……

“聽說韓推官帶大雁來了?”崔桃略行見禮後,便直接問了。

崔勞往穀底正跌的心頓時激情升起,倆眼冒光地打量這倆孩子。瞧這倆孩子好像非常相熟啊,那就是說有戲?而且最最最重點的是他聽到了什麼?大雁!原來他沒多想,韓推官真要來做他們崔家女婿了!?

崔勞瞬間春風滿麵,笑容燦爛,正欲開口張羅一下這事兒,也要象征性地‘訓’一下崔桃這樣直接不大好。好歹人家是來提親的,咱們得裝裝相呀……

“什麼大雁?”

韓琦隨後一句反問,倏地將正美滋滋地騰雲駕霧在天上飄的崔勞,給狠狠拍到地上了。

崔勞笑容漸漸消失,迷茫望著二人。

“外傳韓推官帶了大雁來,便想問是不是?”

崔桃回話完畢,就對上了韓琦的眼睛,便在他墨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韓琦今天穿著藏青色錦袍,腰束玉帶,樣子比往日更顯沉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要見家長他才有如此扮相。不管怎麼樣,深色衣物的確更襯他麵如美玉,姿儀無雙,很好看。

隨著崔桃的問題,崔勞暗暗祈禱:如果是,他一定每天在佛祖麵前虔誠焚香三年,絕不虛言!

“不是。”

崔勞:“……”唉,省了!燒不了香了!

崔勞受刺激地緩和了下自己的情緒,才開口問:“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桃問:“誰是錦秋?”

屋內四名伺候的丫鬟之中,有一名身穿綠衣年十七八的女子上前行禮,應承她就是錦秋。

崔桃打量這丫鬟的姿容,倒真不愧是府裡的一等丫鬟,有樣有貌,乍瞧著也像很規矩。

“可是你傳了此話?”崔桃質問。

錦秋愣了下,焦急跪地解釋道:“婢子沒有,婢子偶然見韓推官的隨從拿著的籠子,裡頭裝著長羽的活物,便在煮茶的時候與廚房的人閒聊,說那活物也不知是什麼,誰知那些人就亂傳了呢。”

錦秋急得哭起來,連連磕頭賠罪,請崔桃和韓琦寬恕她。

崔勞尷尬地起身,也對韓琦作揖賠罪道:“怪崔某馭下不嚴,讓韓推官笑話了。”

韓琦知道崔桃不是因小事就鬨的人。

“我不過剛來,貴府一名婢女之言便得滿府皆知,這可不止為馭下不嚴。”

這是崔桃打算說的話。

韓琦在官階品級上高過崔勞,此話由他來說倒是更合適,便先行替崔桃把話說了。

“是是是,崔某一定好生處置此事。”崔勞狠狠瞪一眼錦秋。

錦秋低著頭,身子簌簌發抖,輕輕啜泣落淚,竟彰顯出幾分楚楚可憐的美。

人哭是哭了,但哭得很有彆味兒,也不像是因為真的害怕才哭。

“複述一遍你的原話。”

崔桃警告錦秋不許錯一個字,回頭她也會找聽她造謠的那些人複述。

“錯一字便受十杖。”

崔桃說完還不忘提醒今秋,讓她在這前院受杖刑,可是要扒了褲子打的。

崔勞聞言便想說崔桃,韓琦剛好朝他看過來。崔勞立刻閉嘴了,總不能給外人瞧笑話。

錦秋兩度用她含淚的杏目望向崔勞,見崔勞根根本不看自己,也沒有為她說話,隻得按照崔桃的要求實話實說。

“婢子說:‘韓推官隨從提著一竹籠,裡頭瞧著裝倆活物,挺大的,還有一根灰羽落在地上,也不知什麼活物。不過瞧著那隨從一臉喜悅的模樣,想來是有什麼喜事了呢。’”

錦秋不敢不說實話,挨木杖倒不算什麼,但若真被當眾扒了褲子打,那她以後在崔家就沒臉了,頭都抬不起來。

崔勞本聽錦秋的解釋真以為她無意。可如今一聽這原話,什麼‘挺大’、‘倆活物’、‘灰羽’、‘一臉喜悅’、‘有喜事’……哪裡像無意?對,她確實沒提大雁,但這些話聽起來她就是擺明了在說大雁!誰聽了都會誤會!再者說,這涉及求親的喜事,在人來人往的廚房一念叨,那肯定傳得飛快,她作為前院一等丫鬟豈會不明白這道理?

崔勞這才恍然反應過來,為何崔桃突然不顧及場麵地問責錦秋。他再看向錦秋的眼神兒立刻變了,這婢女的確是上了他的床,卻也是正大光明的安排,跟他妻子報過的,她也係自願,沒委屈過她。如今她竟耍起了心計,便不能怪他不念舊情了。

錦秋似乎感覺到了崔勞的態度變化,再三辯白表示自己隻是無心之言,她隨即不停地磕頭,倒把頭給磕腫了,說了諸多賠錯的話。

崔勞不禁有點心軟,嘴唇微動——

“張昌,把那東西拿來。”韓琦突然出言。

隨後就見張昌提著一個罩著布的竹籠進來,竹籠落地,蒙布便被掀開,兩隻羽色華麗的雉鳥便露了出來。

通身有白、棕黃、桂紅、青藍以及帶白點的黑,唯獨不見灰,羽色十分光澤發亮。若硬說把黑色或棕黃看錯了為灰,卻也不大可能,種鳥隻是羽緣為這種毛色,若有整根毛掉下來的情況,也無法僅用‘灰’一種顏色來形容。而且這種鳥的鳥羽不論其大小、顏色和寬窄長度都與大雁的羽相差甚遠,若真落羽一根,也斷然不該錯認為大雁,除非裝糊塗強認。

顯然是有意造謠了,所謂的‘無意’,都是在裝無辜狡辯。

錦秋在看到這兩隻鳥之後,也傻眼了,曉得自己那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話,卻是漏了個大洞,被錘死了。

昨夜崔柳及其房中人都被秘密圈禁,看管起來,如今整個崔家,知情的人依舊不多,包括崔勞都不知道。

崔桃本就擔心崔府裡還留有嬌姑一類的人,混跡在其它幾個房中,正琢磨著該怎麼肅清這幫人,如今這就主動冒出來一個來了。

崔桃先檢查了錦秋身上和口中是否乾淨無毒後,才審問她為何要如此做。

錦秋開始還不認,這一次真哭了,鼻涕眼淚橫流,哭相極醜,卻死咬著唇不肯坦白。

崔桃將圓餅香送到錦秋跟前,錦秋頓時嚇得渾身哆嗦。

“你若怕這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有解蠱之法。你若不怕這個,我就點燃試試看。”

“怕,我怕!求七娘救我!”

錦秋立刻坦白認了自己是地臧閣的人,受訓於嬌姑,領命在府中做事,負責協助和保護崔十娘。崔十娘早就下過命令,讓她們但凡有機會汙蔑崔桃,不論大小,隻管趁機行事,不必上報詢問。

崔勞聽得一臉懵,不懂這是什麼情況。十娘那麼本分老實的孩子,為何要這樣針對七娘?

“其中緣故稍後跟伯父細說。”崔桃令錦秋老實交代府中還有多少同她一樣的人。

今秋說出了三個名字來,至於還有沒有更多的,她就不清楚了。她還交代了出了嬌姑在深州訓教女子的地點。

韓琦立刻命張昌拿他的信和官印去府衙調人去查抄。

“何必這麼麻煩,讓三哥去就是了。”崔勞推薦崔茂,因為崔茂是深州知州。

“他不太方便,其中緣故稍後跟伯父細說。”崔桃又對崔勞道同樣一句話。

崔勞更一頭霧水了,而且這霧水的量都夠給他洗澡用了。

崔勞一把年紀了,很少做撓頭的動作,但這會兒他已經撓了七八次頭了,再這樣下去他都怕給自己撓成禿瓢了。這家裡好像悄悄發生了什麼大事,他都不知道?他可是長房長子啊!啥都不知道這未免也太慘了!

隨後,崔桃就帶著韓琦去見崔老太太。崔勞趕緊跟上,他得解惑。

“韓推官為何這麼早來了?”在去的路上,崔桃小聲問韓琦。

“天機閣和地臧閣的案子,已全歸開封府管轄,不分地域。”這會兒崔勞在後頭撓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所以此刻韓琦看向崔桃的時候,眼神裡有明顯流露出的溫柔,完全不像剛剛那般公事公辦的冷淡樣。

“那六郎帶那麼漂亮的兩隻大鳥是作甚?”

“給你吃的。”韓琦回答的語氣理所當然。

崔桃禁不住抿起嘴,愉悅了。一聽吃的她就高興。她自從回家後,就是勾心鬥角,警惕防備,又要查來查去,她已經好幾頓沒好好吃飯了。果然還是韓琦了解她,便是他連夜急著趕來查案,都不忘給她帶吃的。

“那麼漂亮的鳥一定好吃。”

……

到了崔老太太那裡,崔勞才借光聽了崔桃跟韓琦講述整個調查經過。

崔勞傻眼了,整個人都處在震驚中,感覺非常不好。

家裡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三弟居然敢帶著崔柳李代桃‘活’。而且萬萬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挺老實無害的崔十娘,竟跟江湖上惡名昭著的地臧閣有關。居然在年十三歲的時候,就算計起自己的親姊妹,令她背負冤名至今,受儘三年苦難。好生歹毒的孩子,她到底有沒有心?

突然聽這些事兒,崔勞可能還覺得恍惚,有幾分覺得那麼不真實。可就在剛剛,他親眼見識了錦秋的算計,這才意識到他們崔氏大族,如今已被惡蟲叮了,並未數量很多。

“茲事體大,必須肅清!嚴懲!”崔勞鄭重跟崔老太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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