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7739 字 6個月前

張素素隨即給韓琦見禮,便退到一邊,好似在讓路。

剛還焦急地說要解釋的人,如今隻是轉頭的工夫便不解釋了,裝得像個路人。

崔桃冷眼看著張素素的表現也不多言,因為才剛她們的談話,隻是她二人私下之言,如果有一方否認的話,另一方講出來也不過是空口爭辯,沒什麼意義。

韓琦直接無視了張素素,對崔桃道:“城西另一座鬼宅又發現一具被挖眼的女屍,韓判官已經率先去了。”

崔桃應承,喊王四娘去拿工具,準備去驗屍。因為韓綜的緣故,就沒讓萍兒跟去。雖說萍兒下決心不再對韓綜起心思了,可難免會有情緒控製不住的時候,還是儘量不見對她比較有好處。

地臧閣胭脂鋪的事兒關係緊要,為機密,在人多的場合不方便多說。所以她就趁著這會兒等待的工夫,回屋就把所查的線索寫了出來,遞給韓琦,請他儘快安排人手去調查。能早一點就早一點,對付老狐狸就是要刻不容緩。

崔桃走後,張素素依舊縮著脖子在旁,深垂著腦袋瓜兒一聲不吭。

韓琦便叫上萍兒、張素素隨他去了側堂。

張穩婆隨後也趕來了側堂。

衙役傳話叫張穩婆來的時候,就把府裡正傳的謠言告訴了她。張穩婆隻覺得事大,來的路上就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甚至後悔自己當初真不該將張素素帶到開封府來。

張穩婆進門後,發現屋內旁側竟有八名在待命,皆站姿端正,麵無表情,似乎隨時等著押解犯人去大牢。

張昌則伴在韓琦的身後,漠然不吭聲,卻也不是毫無存在感。他眼睛一直審視地盯著張素素,令張素素明顯感覺到事情肯定關係到自己。

萍兒也被這氛圍弄得有點怕怕的,她覺得自己近來好像沒犯錯,也沒主動招惹什麼事,為何韓推官把她也叫來了?更讓人忐忑的是崔娘子和王四娘都不在,真要有什麼錯在她身上,也沒人會為她求一句情了,想想就更忐忑了。

屋子裡安靜極了,隻能聽見韓琦品茶後放下茶盞的聲音。

張穩婆率先開口給韓琦賠罪,罵張素素這丫頭不懂事,亂說話才造成了誤會。

“姑母,我沒亂說話,我什麼話都沒說。”張素素忙辯解道,“是那些人誤會了。”

“那你為何不立刻否認?”張穩婆怒叱張素素道。

“我還沒反應過來呀,我還在驚訝那個消息,有關於韓推官斷……斷袖的消息。我真不是故意的!”張素素急得眼眶泛紅,很委屈地撅嘴,請張穩婆一定要相信她的解釋。

其實她這個解釋確實說得通,畢竟年紀小,見識得不多,忽聽說身邊人斷袖,震驚一會兒也在常理之中。

“等我想解釋的時候,他們人就已經走了。我倒想追著去解釋,卻怕這樣越解釋人家越不信,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了,才去問崔娘子求辦法的。衙門裡就屬崔娘子聰明了,我想她一定有辦法。可沒想到,崔娘子壓根兒不想幫忙,讓我自己解決。”

“你可真能添亂!”

張穩婆瞪一眼張素素,氣急敗壞地罵道。隨即她再度跟韓琦賠罪,表示這事兒她回頭一定帶著張素素跟大家澄清。

“三天前的晚上,我就在府衙的屍房,素素她一直陪著我,期間隻是離開了一小會兒。”

張穩婆隨即瞥一眼張素素,注意到了她身上的這身衣服。忽然想起張素素曾說過,這身男裝她是學著崔娘子做的,也是為了驗屍方便。

張穩婆當時想著,不過是一身青色的男裝,隨處可見,倒也沒什麼。

但如今這一瞬間,她腦子裡乍然想到一個可能,那位跟韓推官抱在一起的青衣青襆頭的人難道是……

“五月初九,擅自抵達案發現場,踩踏現場血跡。五月十三,與報案百姓發生爭吵。五月二十七,私行檔房索要卷宗。六月十一,現身衙役班房。六月二十八,也便是今日,再度現身班房。”韓琦語調淡淡地陳述道。

衙役班房為衙役當班的地方,且皆為男子,張素素隨便跑去那裡自然是不符合規矩。

張穩婆剛冒出的念頭,瞬間就被韓琦這些話給嚇沒了。她緊張得無以複加,隻想著接下來怎麼辦。

張素素來衙門跟她學做事,算是她自己帶在身邊的人,不是衙門正經的官差,自然是不能隨便在開封府亂走亂闖,必然該遵守衙門內的規矩。韓推官舉例的這些,在平常看來可能不痛不癢,沒人特意計較也就沒什麼事。但若較真細論起來,這些都是違背規矩的事,樣樣都可以作為犯錯的理由對張素素進行處罰,連帶著她也要跟著承擔責任的。

張素素此刻比張穩婆更慌神,她本以為韓琦特意叫她到跟前來,是要特意理論‘擁抱斷袖’那件事,卻不曾想他隻字不提,提的是她自從進開封府以來的‘不規矩’。若非這樣詳細地羅列陳明,張素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過的這些事兒是有問題的。每一條她都是有理由解釋的,這些都是有緣故的。

張素素唇剛動,要跟韓琦解釋,就聽張穩婆撲通跪地,向韓琦誠摯賠罪,檢討自己沒有把人教育和看管好。

張素素見狀,忙也跟著跪下了,紅著眼睛去拉住張穩婆,“姑母,這怎麼能怪你呢,是我不對,我給姑母惹麻煩了。”

“韓推官,是我的錯,我初來開封府,總是忍不住好奇心,辦事馬馬虎虎,還不懂規矩,給大家添亂了,請韓推官責罰!”張素素隨即給韓琦磕頭賠罪。

“既然知自己是個麻煩,卻還是亂跑惹麻煩。”韓琦神色很淡,說話的語氣溫和斯文,乍聽起來好像責怪之意不重,可細琢磨這話的內容,分明是要狠狠責怪的。

“是我錯了,我的不對,我一定謹記教訓,下次絕不會再犯這些錯。”張素素再度賠罪道。

韓琦麵無表情,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一張臉真似是冷白玉雕成一般,不會動。

因為韓琦沒發話,屋子裡又靜了下來。

萍兒旁觀了半天熱鬨,才恍然明白過來這陣仗是怎麼回事。原來竟有傳言說韓推官那晚抱著的人是張素素?這又是那裡冒出來的故事?

瞧張素素現在身上所穿的這一身衣服,可真像崔娘子的那一身。也不知道是她今天剛巧這麼穿了,還是聽到謠言才那麼穿。若為後者,這張素素還真是心機深沉了,分明是故意想把禍水往崔娘子身上引。

張穩婆也說了,她可以證明那晚張素素是跟她在一起。張素素那裡的謠言可以澄清,但她身上所穿的這身衣裳卻會不禁令人聯想到崔娘子也有這樣一身。加之崔娘子一直都跟著韓推官辦案,倆人的外貌又看起來十分般配,太容讓人把他們二人聯係在一起了。

張素素若故意在自己身上搞出一樁誤會,然後澄清,再往韓推官和崔娘子身上潑騷。她已經不隻是心機深沉了,還十分歹毒。

所謂‘唾沫星子淹死人’,名聲於一名女子而言太重要了,往嚴重了說,此舉都很有可能把人往絕路上逼。幸而這個人是崔娘子,看得明白,心思通透,根本沒中張素素的計。這若是換成一般女子,哪怕是她自己,身在事中實在難看清全貌,肯定會著急上火,情急之下就忍不住辯解了。

這種涉及男女情愛的謠言,你表現得越急躁,越要解釋,人家越會以為這裡頭有事,越產生聯想。哪怕你把人證拉出來,還是會有人覺得你在造假作偽。總之隻要給人提供了這方麵的談資,那根本就停不下來。

而且這件事細計較的話,張素素實際上沒什麼錯,她隻是反應慢了點沒及時回答人家的說話而已。不得不說,韓推官這腦袋瓜兒真讓人佩服!他並沒有拿這件事去追責張素素,讓她有言可辯,而是直接總結了她犯下的真過錯,且還是人證非常多的那種板上釘死的錯。

張素素等了半晌,見韓琦還沒鬆口,馬上再度道歉。

張穩婆沉默良久之後,隨即一咬牙,跟韓琦保證道:“屬下這就讓她歸家,令她從今以後,不再踏入開封府半步!”

韓琦這才動了下眼皮,轉而端起張昌為他再度倒好的茶,悠悠地品了一口。

“姑母!”張素素沒想到張穩婆會把自己趕走,忙哭著求她原諒自己,也求韓琦給她一次機會,她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保證乖乖地守規矩,姑母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絕不會再惹麻煩,壞衙門的規矩。”

張素素見韓琦不表態,便給韓琦磕頭。

韓琦道:“犯點小錯沒多大關係。”

張素素一聽這話,破涕為笑,忙拉住張穩婆,“姑母,你看韓推官原諒我了,你也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保證規規矩好好做事,把那些小毛病改了。”

張穩婆聞言,有點難以相信地看向韓琦。今兒特意這般問責,豈會重拿輕放?

果然不出張穩婆所料,韓琦接下來的話,直接把任何可能都堵死了。

“小錯可改,但心若不正,卻難改。”

言外之意,細枝末節上犯一些小錯,沒有多大問題,但品性敗壞,卻是從根兒上就爛透了,根本留不得。

張穩婆本還不明白,韓琦為何將她的內侄女直接定為品性有問題,看起來就是些小錯——

“韓推官怎能這般對我,這般公報私仇?那韓推官跟崔娘子抱在了一起,占了崔娘子便宜不想負責,便是心正麼?若心不正的都不能留開封府,韓推官也該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張素素見韓琦這般無情,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話撂出來。

張穩婆震驚地看向張素素,完全沒料到她居然敢說這種話,還敢指責韓琦品行不端,還帶上了崔娘子。這真是她侄女?

韓琦輕笑一聲。

“韓推官為何不敢回我的話?可是心虛了?”張素素有幾分理直氣壯,覺得自己拿住了韓琦的把柄。

“我家郎君隻跟人說話,理會瘋子作甚?”張昌回嗆一句張素素,隨即告訴她,“那晚郎君不過是在送一名晚輩,倒叫你這些心思不正的人瞎傳成什麼樣子了。”

崔娘子一直叫他家郎君大人,所以稱她為晚輩,也不算撒謊。張昌心裡如是想。

“我沒瞎說,韓推官明明和——”

“六叔。”

這時,一名身量纖瘦的少年被帶進了側堂。他與張素素的打扮類似,青衣青襆頭。

韓善彥給韓琦見禮之後,就笑著撲到韓琦身邊。

張素素見到這一幕傻了眼,在場的其他人見此狀,自然也明白怎麼回事了。韓推官為家中幼子,上頭兄長的孩子如今是這般年歲的少年,簡直太正常了。人家叔侄見麵親昵,抱一下怎麼了?被外人傳完了斷袖,還要被傳跟衙門裡的女子有乾係,一個不夠,還要扯上另一個,韓推官實慘。

“都散了吧。”

韓琦一發話,張素素就被張穩婆揪了出去,她還沒反應過來事情怎麼這麼快就這樣了。

待眾人走後,韓琦一把推開靠在他身側的韓善彥。

“六叔可太壞了,人用完了就扔?”韓善彥唏噓不已,“侄兒可是特意跟博士請了假,好好的學都沒上,來給六叔救急了。”

韓琦轉即將早寫好的一本策論遞給韓善彥。

韓善彥立刻捧到懷裡笑起來,“那字帖呢?”

“還沒寫,回頭給你。”韓琦說罷,睨一眼韓善彥。

韓善彥馬上舉手起誓,“這件事我絕不跟任何人說,連我娘都不說,保證爛在肚子裡。如有違背,就叫我一輩子無法高中!”

這對於要以參加科舉出仕為奮鬥目標的世家子而言,可是最毒不過的誓言了。

韓善彥品性如何,韓琦自然了解,不然也不會叫他來。

“不過六叔,那那晚你跟誰在一起呢?到底是哪家的小郎君?”韓善彥好奇地湊過來,賊小聲地問韓琦,“侄兒也不是那想法古板之人,古有葉公好龍——不對,是魏安王好龍陽君,那不是也是一段佳話嘛。六叔瞧上的人,可也跟六叔一樣,集貌美和聰慧於一身?侄兒想見見,世上這類人可不多,侄兒多結交幾個,更容易增長學識,科舉高中。”

“嗯。”韓琦隻應了一聲。

韓善彥當然不甘心韓琦這樣敷衍她,追問韓琦何時何地見麵。

“等她同意的時候。”

韓善彥詫異不已地打量韓琦,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論樣貌,絕色無雙;論才華,不輸任何人;論品性,就更不必多說了。這般在他眼裡堪稱完美的六叔,居然還有人搞不定?還在等人家同意?

韓善彥卻是更加好奇這是怎樣一般的人物了,不過他也了解韓琦的性子,不到時候說,你就是硬扒開他的嘴也沒用。

“那侄子可等著呢,彆忘了。”

韓善彥話音剛落,便見韓琦對自己擺手,利落趕他走。韓善彥心涼啊,捂住胸口裝疼地跟韓琦道彆,臨走時又囑咐一句。

“字帖也彆忘了!”

崔桃在趕去案發現場的路上,琢磨了一下張素素這樣做事的動機。

這種行為會給她帶來什麼好處?

張素素以為她抱不平為借口,來毀她和韓琦的名聲,也有挑撥離間她和韓琦之間關係的意圖。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張素素肯定知道了她跟韓琦在一起了。但她應該不知道她跟韓琦之間的相處是怎樣的狀態,所以就用常人的角度來揣測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以為韓琦在主張隱瞞關係,拖拉不想負責任,覺得她心裡肯定有委屈,並且大多數女子一樣,非常迫不及待想要名分。

因此,張素素便借著謠言,借著這個‘矛盾’,趁機來找她搞事兒了。

不過這謠言是後來突發的情況,屬於偶然。

張素素之前先學了她穿衣,還要拜她為師,甚至不惜花費一晚上的時間為她做紅燒無骨雞爪。

崔桃還注意到,在今天之前,張素素兩次模仿她穿衣都是在私下裡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候,外人並沒有見到。

頭一次是在夜裡,張素素故意等在後門,好像就是為了等她回來,讓她看到她身上的衣服。

而次日早上,張素素送無骨雞爪的時候,因有王四娘和萍兒在,她的穿著就很正常。

但在同一天,她一個人買羊奶回開封府的時候,張素素再現身又打扮成類似她的樣子,連買羊奶的行為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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