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和萍兒皆不敢相信地望向韓琦。這還是往日她們見到的韓推官麼?雖說以往他人也沒熱情到哪裡去,但到底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是個疏朗溫潤的君子。但現在他態度太過冰冷,讓人感覺無情至極。
王四娘和萍兒雙雙望向崔桃,她曾經跟她們說過‘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很多時候,她說一句話就能力挽狂瀾了,這一次是不是也……豈料她們發現崔桃紅著眼,竟落淚了,隨後就冷笑了一聲,便跟著衙役們走了。
王四娘和萍兒立刻跟上,去拉住崔桃。
“這次情況嚴重,都彆胡鬨,這宅子以後就留給你們。”崔桃說罷,就推開王四娘和萍兒。
倆人都不乾,偏要一人抱住崔桃一邊胳膊。
王四娘:“要死一起死!”
萍兒堅決點頭,“嗯!”
“一並擒拿。”
韓琦背對著她們冷聲吩咐,便騎馬先行,從始至終沒看她們三人一眼。
“韓推官怎麼變這麼冷?之前明明——”
“我知道了,是崔娘子和韓推官使什麼計謀,在騙彆人吧?”萍兒忽然想到,小聲詢問崔桃。
崔桃扯起一邊嘴角,冷笑了下。
王四娘和萍兒見崔桃不回應,就忙去小聲召喚王釗,問他是不是如萍兒所說的那樣,在做什麼戲,嚇唬她們和崔娘子。
王釗緊蹙眉,沉默著攥著挎刀,手微微發抖。
隨王釗一起來的衙役有忍不住的,悄悄告訴王四娘和平而,又有一封綁匪的信送到使團官邸,對方要求要以崔娘子的屍身來換活人。
“信上還特意強調說崔娘子狡詐,留她活著就有機會逃脫,故而隻要她的屍體,不要活的,還說一個時辰後如果不按照要求交易,就會立即將耶律豆兒殺死。”
王釗這時才緩緩開口:“我也本以為韓推官必能在朝堂上舌戰群臣,護崔娘子周全,可……大臣們眾口一詞齊聲威逼官家,皆不願因護一女子而令兩國交惡,麵對如此危急情況,他再有道理又能如何?終究是一口難辯過眾人。做臣子的,自當是先國後家,他沒有彆的選擇。”
“呂相呢,就沒幫忙?他可是崔娘子的姨父呢。”萍兒追問。
王釗搖了搖頭,“彆提了,呂相自得知韓推官跟崔娘子訂親後,頗為惱怒,覺得韓推官和崔娘子有意隱瞞算計他,令他難看。所以這事兒壓根就不管,憑彆人怎麼吵,他都一言不發。”
這些消息,王釗等人都是最先從韓綜口中得知。
“韓判官如今也幫不上忙了,韓諫議現已將他關在家中,為他告了病假,就怕韓判官在崔娘子的事兒上衝動犯傻。”李遠感慨韓判官為崔桃的事兒可沒少忙活,可結果也是一樣,胳膊扭不過大腿。
“怎麼這麼樣。”
王四娘和萍兒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前她們還覺得有做戲的成份在。現在看來是真的局勢嚴峻,無路可走,似乎注定要選擇犧牲性命了。
二人再度焦急地看向崔桃。
“老大不是一向擅長絕地求生麼,快想想辦法!咱們不能這麼放棄,對不對?”
她一直默默地垂眸走路,整個人安靜得可怕,對於二人所言充耳不聞。
王四娘和萍兒隨即明白過來,聰明如她,應該早從韓推官的態度上猜到了,她這樣應該也是沒辦法了。
“我還是不信,韓推官往日對崔娘子那麼好,肯定不會做出出賣崔娘子,讓崔娘子傷心的事兒來。”萍兒瞧著崔桃心疼,忙搖頭解釋這不可能。
“這不是出賣,這是臣子為國不得不做出的取舍,很多人都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崔桃終於出聲道。
“到現在了,崔娘子還要為他說話?”
“不是為他說話,是感慨我眼瞎,識人不清。有時候,倆人之所以好,全因還沒有真正傷及到對方的利益,一旦波及需要取舍的時候,人性就暴露出來了。聰明人尤擅隱藏,不到關鍵時候,誰都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崔桃歎了口氣,仰頭望著天,嘴角露出一抹嗤笑。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諷刺,縱然你經曆過生死磨難,縱然你覺得自己經曆豐富,已經像是活了幾輩子的人了,可以看穿很多事,可以把日子過好了,但最終卻還是發現,自己白活了一場。或許我這一生,注定就是失敗的,不管如何掙紮,都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王四娘和萍兒聽了崔桃這話都哭起來,紛紛搖頭說不是這樣。
“這麼大的一個國家,竟要靠一個女人的命——”
“閉嘴!”崔桃嗬斥王四娘,要她彆亂說話,“丟我一條命就罷了,不許做沒必要的犧牲,否則我便是死了也不會認你做姊妹。”
王四娘隻好閉上嘴,抽泣著點點頭。二人隨即答應了崔桃的囑咐,不亂言,好生活下去,回頭負責給她收屍。
“嗚嗚啊……”
王四娘和萍兒這一路都哭聲不止,一直哭到了開封府也沒停下來。
本來押送的陣仗就大,王四娘和萍兒倆人在汴京也算有點名氣了,這一路哭啼過來 ,可謂是引來了不少路邊百姓的側目。
到了開封府,三人就被安置在東側堂。
“交易定在一個時辰後,城外東十裡柳樹坡。”
張昌進門後,便將一把匕首放在了崔桃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