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1750 字 3個月前

王釗、李遠等衙役們在押送崔桃三人回開封府之後,便都在東側堂之外的牆邊立著。

起初,大家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們真恨不得做點什麼,但礙於自己的身份,上麵的命令,考慮做了之後要付出的代價,他們隻能選擇忍著。那種從心底裡壓抑的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無力感,讓他們咬得牙酸,手臂發抖。活了這麼久,他們從沒有覺得這麼憋屈,這麼窩囊。

“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瞧著崔娘子送死?”李才紅著雙眼睛,怒道,“這算怎麼回事?拿女人的命去擋事?”

李才說完,見眾人都低頭歎氣,沒一個人吭聲,更怒極了。

“你們捫心自問,我師父平日裡對你們如何?當初給你們做的肉腸,個個喊著香,都喂狗了?這麼多案子,要是沒她,咱們當初說不定折了多少人,死的人中可能就有你我!”

“我們怎麼不急!可大家都人微言輕,我們再抱不平,上麵的人不聽啊,這是朝廷的決定!韓推官和韓判官那麼大的官都沒辦法,我們這些小嘍囉能怎麼辦?”

衙役見李才快要發瘋了,都勸他冷靜些,沒有人不盼著崔娘子的結果好一些。

李才也知道是這個道理,氣得連番在樹上亂打一通。

大家見他把手出血了,硬揪住了他。

王釗靠在牆邊,攥著手裡的刀,一直默然不吭聲。他的這條命,當初全仰仗崔桃的解救。

“要不我們再去找韓推官,求一求?”

“沒用的,已經找了三次了,韓推官連見都不見我們。”

“你們覺不覺得韓推官有些反常?就算是讓崔娘子犧牲,卻也不必突然態度如此冷漠。指不定這裡頭有事兒,瞞著我們?”李遠不希望崔桃有事,期望這是一個局,所以就這上頭琢磨,越琢磨著越覺得這裡頭蹊蹺。

大家一想也確實如此,韓推官的態度轉變得有點太快了些,根本不像他平時的為人。

張昌走了過來,跟眾衙役道:“我知道大家心裡頭怎麼想的,誰都不好受。如今事出緊急,隻能權宜處置,不然此事辦砸了,整個開封府,我們所有人,甚至家人,還有更多的邊境百姓都會死。崔娘子是個心懷大義,是為國捐軀的巾幗豪傑,她已經應了。卻彆杵在這說風涼話了,乾點力所能及的事,趕緊準備行動。”

所有人都低頭默然,不作聲。

“一會兒行動,乖乖聽命,若將賊人悉數剿滅,也不算枉費了崔娘子的犧牲。”張昌說罷,便再度掃視眾人一圈,讓王釗快些安排,彆耽擱了大事兒。不然到時候,事情更無法收拾,犧牲的就不隻是一條命了。

待張昌一走,所有人都氣得跟李才一樣,捶打樹乾。

王釗歎了口氣,隨即厲聲斥責他們都停下,一切從命行事。所有衙役心中都憤怒難受不已,卻終究還是無可奈何,隻能憋著這股勁兒去對付那些賊匪,他們非要把這群人剁成肉醬才能泄憤!

一個時辰後,城東十裡柳樹坡。

韓琦騎馬,帶著張昌和王釗抵達。韓琦負責駕著無廂馬車,張昌和王釗皆為騎馬。馬車上鋪著錦緞被子,上麵有白色絹緞包裹著一個人,當然從身形判斷這是一個人。

王釗騎馬在前,整個過程中都不敢回頭看,眼睛紅通通的,噴著火。他是靠咬破了唇,才堅持到這裡。

交易地點站著三個人,悉數男裝蒙麵,但領頭在前的身材玲瓏,明顯是女子。微風輕輕一吹,一股子特殊的末利香就飄了過來。

韓琦打量這名女子,僅露眉眼,淡看得出跟雜趣樓的老板娘潘氏眉眼一致。

“潘氏?”韓琦問,“你也如錢娘子那般,在京潛伏多年,為天機閣賣命?”

女子眉梢挑起,眼含笑意,聲音裡帶著幾分慵懶,“想不到韓推官對奴家這般有印象呢,便是蒙著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奴家!是,我也跟錢娘子差不多,不過呢我可比她忠心多了。就是陪姓於的狗東西那麼多年,讓我倒胃口,早知道韓推官這般美貌的郎君也中意我,奴家肯定上門找你去了。”

“賤婦,閉上你的臟嘴!”張昌叱罵道。

潘氏哼笑一聲,對於張昌辱罵不以為意,而是將目光轉而投放在車上,臉色才嚴肅下來:“你們是按照要求來交易的麼?”

韓琦示意張昌。

韓琦便去馬車旁,將上麵所覆的白絹的掀開,露出了身著翠碧裙裳的崔桃。此時人正閉著眼,臉色慘白,沒有一絲活氣,因風吹拂的緣故,也因這一路顛簸的緣故,兩鬢的發絲有幾分淩亂。

潘氏湊上前幾步,要細致查看崔桃的屍身,被王釗擋住了去路。

“人按照你的要求帶來了,若想檢查,也得先讓我們看看耶律正使的情況。”張昌道。

潘氏嗤笑,完全是一副談判的口吻,“你們當我傻啊,我若帶了人來,你們開封府的人隨即在暗中伏擊,那我們還有什麼命可活?不過呢,我倒是可以先放使團裡的兩個嘍囉給你們瞧瞧。之前不是在信裡頭提醒你們,讓你們跟城裡的人提前約定好放信號麼?”

潘氏隨即就示意兩名屬下。

二人立刻點燃箭矢,冒著藍色煙霧,朝天空射了兩下。

再然後就看到遠處,距離汴京更近的地方,也有同樣的煙霧箭矢放出,接著更遠處又有兩個,可見從這裡到汴京的路上,潘氏安排了不少屬下用於消息傳遞。

隨後不久,汴京那邊有了回信,以信號告知韓琦他們收到了兩名使團成員,活的。

“現在我可以檢查了麼?”

潘氏隔著兩丈遠的距離打量了車上的崔桃,人確係她沒錯,但是否真的死了,卻不好說。聽說這丫頭鬼機靈至極,十分狡詐。再有韓琦今日早些時候的表現,潘氏也聽說了,他緝拿崔桃回開封府的整個過程,都表現冷漠,看起來很反常,怕就怕這其中有詐,必須要防著些。

韓琦仍舊阻止潘氏檢查。

這一阻止,令潘氏更加懷疑有問題了。

她看一眼躺在車上一動不動的崔桃,哼笑一聲,“此等聰明惹人憐愛的美人,韓判官怕是不舍得讓她死吧?”

韓琦微微側眸,冷冷斜睨一眼潘氏。

潘氏見韓琦不會答,嗤笑道:“信上可寫的清清楚楚,交易不守承諾——”

“人躺在車上,確實死透了,你是否懷疑不在我考慮之列。我未過門妻子的身體豈能隨你們這些賊人的臟手觸碰。”

潘氏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剛才韓琦親自駕車,也是他親自掀開了絹布。

“喲,都這般光景了,韓推官莫不是還想裝模作樣,偽裝自己用情至深?”潘氏用手掩嘴竊笑起來。

“她為國犧牲,為保天下百姓的命而亡,我敬她理所應當,與深情與否無關,換個女子依舊如此。”韓琦坦率而言,不卑不亢的態度絲毫不被潘氏的嘲笑所撼動。

潘氏打量韓琦一番,看不出他有什麼破綻,便琢磨著車上的人,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論車上這女子的身形模樣,確定是崔桃無疑,短時間內他們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麼完美替代的人選。人是崔桃,沒有太大問題。

“我可以下令放了使團所有人,但你們必須要讓我確認崔七娘真的死透了。”

潘氏說罷,就抄出一把匕首,當即就引起王釗等人的警惕。

潘氏笑了,“我放人,你們則要在崔七娘身上插一刀。”

潘氏說罷,就將手中的匕首丟在了地上,要求必須用她這把刀。隨後她就命人放了信號,將使團餘下的人都放了,當然唯獨差了一個人。

潘氏示意屬下,其兩名屬下都手拿著大刀,刀尖對著腳下踩踏的草地。

倆人受了潘氏的示意之後,方後退兩步,扒開腳下的草皮,掀開一個縫隙粗大的木板,將藏在地下昏迷的耶律豆兒揪扯出來。

用水壺往耶律豆兒的臉上一潑,人就清醒了過來。耶律豆兒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情況,隨即他就認出韓琦等人是開封府的人,他嗚嗚叫著,焦急地示意他們快來救自己。

“放了這麼多人,韓推官想來也知道我們的誠意了,該你們了。”潘氏笑看向韓琦。

韓琦默了片刻,方看向張昌。

張昌便撿起地上剛剛被潘氏丟棄的匕首,用帕子擦乾淨之後,遞給了韓琦。

王釗見狀大驚,“韓推官,崔娘子已經去了,怎麼能——”

王釗話沒說完,韓琦已經下手,將匕首插入了崔桃的胸口,一刀到底,隨即便有血暈染了衣衫。

王釗瞪圓了眼睛,震驚地張大嘴,然後噗通跪在了地上。

之前雖然憤怒崔桃的身亡,但他其實心底裡一直抱有一絲絲期望。韓推官和崔娘子可是兩個聰明人,她們可一起謀劃什麼外人看不出辦法,來騙賊人。可現在,他心裡頭那一點點的希望都沒有了。那是真刀,真插在了崔娘子的身上。任憑什麼戲法,也無法做成這樣的欺騙。

潘氏非常滿意地笑了,命屬下放了耶律豆兒。

“韓推官果然是個狠人,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