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樁簡單的糾紛小案子變成了事關人命的大案。
嚇呆的朱氏回過神兒後,指著王四娘和萍兒鼻子,罵她們喪儘天良,害死了人。
“什麼神仙水,分明是地獄水,這比鶴頂紅還毒啊!”
王四娘氣得要去揍朱氏,被早有預料的萍兒攔住。
萍兒問她們要了瓷瓶裡餘下的水,確認之後,她指責朱氏等人血口噴人,陰謀構陷。
“我們就料到你們在故意來鬨事,陷害我們,所以這一次隻在這瓷瓶內裝了水。試問你們天天用水洗臉沒問題,怎麼用了我們的水就紅腫起疹子了?”
“你說水就是水了?”朱氏這時候的反問已經有些虛了。
萍兒馬上請來了證人,便是對麵瓷器鋪子的掌櫃和跑堂。這精致的小瓷瓶正是從他們鋪子所購,也是用了他們鋪子的井水,他們都親眼見證了。
“可你們說這裡頭是神仙水,用久了會讓人皮膚乾淨白白嫩嫩,水當當。你們用水來欺騙我們,不敢怎麼說這都是欺詐!”朱氏憤憤喊道。
“臉臟了,用水洗一下,自然會乾淨,人的皮膚泡水泡久了都會白白嫩恩,水當當。這人人每天都需要喝水,不喝會死的水難道不稱作為神仙水麼?”
萍兒句句有理有據地反駁朱氏。
“再者說,你們立了字據的,神仙水係免費贈與。既然沒有收錢一說,又何來欺詐?”
萍兒將朱氏等人之前簽下契書呈上,半點漏洞都不給對方留。
萍兒接著向韓綜呈報,他們跟蹤朱氏到了花娘胭脂鋪,那花娘胭脂鋪裡售賣著跟她們鋪子類似的護發露和花香皂。她們有理由懷疑朱氏受雇於花娘胭脂鋪來對付她們。
“速速從實招來!”
韓綜猛然拍一下驚堂木,跟朱氏一起來的另一中年女子,本就以為程氏的猝死嚇得不輕,如今又聽事情的原委已經被人查清楚了,嚇得連連磕頭求饒,老實交代真相。
“民婦不過是普通的市井婦人,因一塗抹水粉便會皮膚泛紅發癢起疹子,被花娘胭脂鋪的金掌櫃請了去。金掌櫃以重金雇傭我們去對付崔七娘鋪子……”
朱氏本來還想繼續挺下去,再狡辯看一看,如今徹底傻了眼,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在衙役的逼問之下老實交代了所有經過。
原來這朱氏是花娘胭脂鋪的管事,在金掌櫃身邊呆了多年。她自小一沾蘭花粉就會起風疹,後來發現也會有人跟她的情況一樣。
如今花娘胭脂鋪裡賣的最紅火的梅花露,便是金掌櫃通過下作手段騙了彆人的家傳方子,然後自售盈利。
幾個月前,金掌就櫃盯上了七娘鋪子的護發露和花香皂,眼紅許久,早就恨不得取而代之。奈何她忌憚崔七娘跟開封府有關係的背景,所以一直沒敢下手。如今崔七娘死了有一段時日,她便再按耐不住,根據朱氏沾花粉就起風疹的情況,琢磨出了這個‘妙法’來對付崔七娘鋪子。
在第一次跟王四娘和萍兒在府衙對峙後,他們就收買了負責驗證毒物的大夫,知道了護發露和花香皂的大概配方,隨後就請人調配,然後進一步改進,出了成品。但想要大賣,最好是把崔七娘鋪子弄倒閉了,所以才有了朱氏等人後續的騷擾。
當朱氏聽崔桃鋪子出新東西的時候,朱氏死性不改,就想繼續用老方法騙配方,順便徹底搞垮七娘鋪子,卻沒想到這一次是對方設套讓她們醜事敗露了。
接下來,開封府便緝拿了花娘胭脂鋪的金掌櫃,進一步審訊,坐實了金掌櫃和朱氏等人的罪名。
至於程氏,則是因為被沒有耐心的金掌櫃往她臉上塗抹過量的花粉,導致她過敏反應嚴重,加之沒能得到及時醫治,導致了死亡。
金掌櫃的罪名,便要再加上一條殺人罪。
案子公審完畢,也就洗清了七娘鋪子的清白,鋪子裡的生意照舊會恢複到從前。
崔桃則一直在家中躲清閒。這案子清晰明了,根本用不著她親自出馬。
但誰知兩日後,開封府那邊卻說誰的證供都不能少,要求萍兒和王四娘帶‘跑堂’來開封府周全證詞。
崔桃無奈之下,隻得裝扮好了,並且特意傳了內增高的鞋子,來開封府的文書這裡簽字畫押。
“你就是那個跑堂?”韓綜等候多時,在崔桃進門後,就用懷疑的目光仔細打量崔桃。
照理說開封府判官忙得很,沒必要在文書這裡逗留,顯然韓綜特意留在這就是為了等她。
崔桃默然對韓綜行禮,應承了一聲。
“你叫什麼,姓甚名誰,家住哪裡?”
崔桃假扮身份的時候,就準備好了自己的身世設定,便回答了自己的化名和住址。
韓綜打量一眼崔桃,當即命人去查實。
崔桃也不怕,她說她家在邛州,遠著呢,等他查實怎麼也要兩個月後了。
“你三年前從那麼遠的地方來汴京安置,總會留些記錄。”韓綜似乎看懂了崔桃的‘得意’,忽然說了一句。
的確,按慣例汴京對於外來的長住口都會進行登記。
崔桃心裡確實有點擔心,但不到最後一刻她肯定不會認。
“那韓判官若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萍兒笑問。
“你們可以走,但她還要留下,等待查實。”
萍兒遲疑了下,便以老板身份招呼崔桃近前,囑咐她留在開封府好生聽話,千萬彆給她們惹事。
“咋滴嘛?因為我長得醜,就要被單獨留下?”
“聽話就是。”萍兒訓斥。
崔桃產業內韓綜不注意,無聲地對萍兒做了口型。萍兒當即領會明白她說的是韓推官,便匆匆去了。
韓綜再度打量崔桃的身形,心裡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但他也不明白自己要查證什麼。王四娘和萍兒對付花娘胭脂鋪的機靈招數,讓他莫名有種熟悉感,不禁想到了崔桃。但眼前這個人不論是從相貌、口音還是身高,都跟崔桃有一些不同,可是他還是……
韓綜不禁想起前兩日朋友們都說他魔怔了,說他總是容易觸景傷情,想起崔桃。難道這一次也是?
半個時辰後,查戶籍檔案的小吏趕了回來,告訴韓綜冊上的確有關於劉二嘎的登記。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叫這名?”
“我娘說我小時候哭起來不像其他孩子那樣,嘎嘎叫跟鴨子似得,又因我在姊妹中排行二,所以就有了二嘎的名字。我可嫌棄這名了,不好聽,奈何父母給的,改不得。”崔桃對答如流。
韓綜點點頭,也沒什麼好問了。
崔桃等了會兒,發現韓綜一直沉默不吭聲,才試探問韓綜她可以走了麼。
韓綜點了下頭,率先轉身離開。
崔桃一溜煙地跑回了家,關上了門,才算鬆了口氣,隨即她就被韓琦從從後麵抱了滿懷。
“幸虧有六郎。”
幸虧韓琦幫忙偽造了冊子,才會有驚無險。
崔桃向韓琦保證下次不會再隨便出門了。
“暴露了身份也無妨,”韓琦道,“我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張羅親事了。”
“就怕有人知道咱們耍他,會加強戒備,更瘋狂。在其嫌疑沒有完全排除乾淨前,我還是隱藏身份比較好。”
不知道為什麼,崔桃沒證據證明趙宗清做過什麼惡事,但趙宗清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很可怕。
大概是因為她第一次見趙宗清時,他是個看起來慵懶有痞氣道士,之後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皇親宗子,令她至今都疑惑無解。
……
縱然在冬日,莫追雨仍要著一身飄逸白衣。
他騎著馬路過花娘胭脂鋪時,正見開封府的衙役們查抄完畢,在門上貼封條。
莫追雨隨後將他打聽的情況回稟給了趙宗清。
“屬下倒不明白,少主為何要關心花娘胭脂鋪子和崔七娘鋪子之間的那點事?崔七娘人都死了,留下來這一間鋪子莫不是還礙了少主的眼?”
“糊塗!少主是懷疑崔七娘並沒死。”莫追風嗬斥弟弟一聲,解釋道,“我的人查到,韓琦在去泉州的路上偶遇了一個叫醜童的人,如今還將這醜童帶回京了。這醜童在泉州時,用過銀針,還會治病救人。加之如今有人使出這麼機靈的招法對付花娘胭脂鋪,可見這崔七娘極可能是……人雖死,魂還在。”
莫追雨愣了下,震驚了半晌,才想起來跟趙宗清賠罪。
“你一向心性單純,料不到這點不奇怪。”
趙宗清笑了笑,安靜了片刻之後,他突然又笑了數聲。
莫追雨和莫追風雙雙噤聲,屋子裡陷入可怕的沉寂。
哢嚓!
趙宗清突然將手中的茶杯握碎,瓷片紮進掌心的肉裡,鮮血順著白瓷片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趙宗清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疼,臉上仍然帶著溫和的笑意。
“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我寫寫又突然睡著了,醒了又半夜了。六千更新奉上,包括補昨天的。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