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婉在時,趙宗清便是一邊嫌棄著一邊又享受著蘇玉婉帶給他的便利,一旦蘇玉婉影響到他的利益,他便毫不留情地插刀生母,乖乖歸順於養育他的嫡母。即便他對崔桃用情至深,卻也很會耍心眼,這樣的人本該是最容易利用好掌控的人。卻沒有想到,他竟看走眼了。
“任由你擺布,才是懦夫。”
在趙宗清跟他談條件的時候,韓綜心裡確實動搖過。可他腦海裡很快就回蕩起崔桃曾對她說過的話,他一直都在有私心地裝糊塗。
很多事情捫心自問,他是真的不清楚麼?不,他好像是清楚的,隻是怕自己太清楚而不敢去弄清。
他的‘有情有義’裡夾雜著很殘酷的自私,他口上嫌棄蘇玉婉來認她,實則卻享受了蘇玉婉給他的種種好處。他‘寵’著崔桃,實則很清楚崔桃正承受的痛苦,卻選擇避而不見血淋淋的真相。因他想兩樣都能保全,擁有可以兼得的‘美好’。
正因他的自私和自欺欺人,害得崔桃遭受了蘇玉婉的迫害,險些死在鍘刀之下。崔桃從不欠他什麼,都是他欠她的,他不能再對不起她了。
“況且你也並非真相信我,頭一個假扮你出來去安大郎包子鋪的人,不過是障眼法。你早算計好了以韓琦的自信肯定會圍剿餘孽,會一直跟蹤這個人。所以留了後手,等大家忙著找你的時候,你再假扮獄卒從大牢裡大搖大擺地出來。”
韓綜又仰頭看一眼牆上的崔桃,即便是對著一個模糊的黑影,他眸中仍有情思湧動。
“殊不知你的小心思早就被人識破了,也幸而我真心自責內疚,乖乖上報了你的情況,不然今日我也要在大牢裡跟你作伴了。”
趙宗清立即瞪向韓綜,他可以接受他識人不清,半路出了差池,但他無法接受他的計劃再度被人識破的情況。
“是不是很疑惑自己的周全計劃又在哪裡暴露了?那日在公堂上,你要八仙樓的杏花酒,還必須是玉壺玉杯,就已經引起他們的注意了。八仙樓的玉壺裡裝得從來都是玉液酒,你的要求如此特殊,便說明很可能是一種暗號。”
韓綜告訴趙宗清,當時要酒的時候,崔桃就吩咐衙役們開始暗中監視八仙樓,果然發現八仙樓的酒博士有問題。雖然這事不是他發現的,恰恰因為是崔桃,他說起來的時候頗覺得驕傲。
酒博士之後去偷偷見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後來在街上故意鬨事,被抓進了開封府大牢。這二人便是剛才被擒拿的浮光和謝雲,還查到謝雲曾經做過是鎖匠。剛才孫牢頭帶人離開大牢之後,謝雲便開了鎖,浮光打暈了牢內巡查的獄卒,換了他們衣裳後就喬裝從大牢出來。
浮光不光功夫高,手段狠,還很會講故事。他進了開封府大牢後沒兩天,就收服了這牢裡犯人們的老大,並且編造家裡是開黑賭坊的,有時還會偷采金礦,跟契丹人也有交情,總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狠人,外麵有很多兄弟。誰敢得罪他,即便出了大牢也會不得好死。所以當他帶走趙宗清離開的時候,牢裡的犯人們沒一個人敢吭聲告狀。
趙宗清在聽完韓綜的解釋之後,嗤笑兩聲。
韓綜聽得出來,這笑不是針對彆人,而是趙宗清在自嘲。他輸得太徹底了,終究是萬般不如人,矮了不止一截。對一個自詡聰明的人來說,這種打擊比狠狠揍他一頓更狠。
趙宗清沒再說話,眼神空洞起來,如一具行屍走肉般,任由衙役們押送他一步步走回大牢。
“趙宗清!”
浮光趁著在進大牢距離趙宗清較近的時候,乍然抬腿,狠狠揣在趙宗清腹部下方最要命的位置。
趙宗清疼得立刻滾在地上,捂著襠部齜牙咧嘴,滿麵猙獰,跟往日故作雲淡風輕的他相比完全是兩個模樣。
衙役們拉住浮光,浮光卻趁著趙宗清倒地的工夫,猛地又來一股蠻勁兒,一腳踢在趙宗清下顎上。上下牙互相撞擊的聲音響亮,趙宗清嘴角流了血,隨即吐出半顆牙來。
浮光見再怎麼掙紮都沒有機會再碰到趙宗清,便啐了他一口。
“姓趙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趙宗清的再起身的時候雙腿打顫,若不是衙役拖著,他已經不能走了。浮光那第一腳踢得極狠,想來是把人踢廢了,雞飛蛋打的那種廢。
韓琦將案子所有的情況都據實書寫在奏折之上,放下筆後,他活動了下酸楚的手腕,便抬頭往外看。
人還沒有回來。
韓琦問了張昌後,便去了崔桃吃米花的牆下,仰頭看她:“怎麼還不下來?”
“沒吃完。”崔桃蕩著腳,哢哢聲依舊。
韓琦笑,“那就下來吃。”
“這裡風景好,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花前月下嘛。”
“哪有花,哪有月?”韓琦爬著竹梯,也上了牆頭。
“月來了。”
崔桃指著夜空中剛剛現身的月亮,待韓琦在她身邊坐定,崔桃就歪頭枕在了韓琦的肩膀上,看著他俊朗側顏,聲音軟糯地宣告。
“花也來了。”
“那要問一句,崔娘子打算何時沾花惹草?”
“三月十八。”
崔桃對著韓琦的耳邊吐氣,突然親了他耳垂一下,惹得韓琦瞬間紅了臉。
崔桃得逞地笑起來,便繼續靠在韓琦的懷裡,一邊吃著米花,一邊給他指天上的星星,介紹起星象來。韓琦近來對星象也略做研究,也包括八卦和麵相。因為崔桃之前就對這類玄乎的東西很感興趣,他便愛屋及烏了。
“瞧,南邊那顆最亮的肯定就是六郎的守護星。讓我看看啊,夫妻宮旺盛,一看就知六郎定能娶一名好妻子,宜室宜家,舉案齊眉。六郎以後還會官運亨通,位極人臣。原來我是做宰相夫人的命!”
夫妻宮明明是麵相學上的說法,竟被她扯到星象上了。
韓琦沒有拆穿,笑著聽著,讚歎崔桃神算。
崔桃知道他不信這些,她那些話也是逗他玩的,“假意附和我?”
“真心讚同,看到了未來娘子對我們以後的生活信心十足。”
“那是當然。”
崔桃嘻嘻笑起來,抓了一把米花遞給韓琦,見韓琦搖頭,她便自己吃起來。
冬夜裡的寒風冷得有些刮臉,但此時牆頭上一對璧人因愛生暖,絲毫感受不到冷意。
“桃子。”
“嗯?”
崔桃應聲扭頭,隨即就跟韓琦四目相對了。
韓琦墨黑的瞳仁便如這漆黑的夜空一般,淬著能攝人心魄的星光,引得她凝看時便忘了神。當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在慢慢逼近時,崔桃便閉上了眼。兩片帶著清冽氣息的柔軟,輕輕地在她的唇上落了一下,吃掉了她嘴角粘著的一顆米花。
點到即止了,沒有繼續再親下去。
他們又不是沒親過,上次回吻的時候韓琦明明還挺激烈的,這次怎麼又恢複害羞了?反正親都親了,你倒是繼續激烈點啊!
崔桃臉上不可抑製地泛起了紅暈,明明是一副害羞狀,內心卻做著大膽地質疑:他這麼害羞,三月十八真的可以嗎?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