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東淑惱羞成怒,一巴掌揮了過去。
以鎮遠侯的身手哪裡會讓她得逞,隻不過呢,給她打一巴掌倒也不算什麼,橫豎她的力氣跟小貓兒似的,也傷不了人,反像是情趣。
唯一有點難辦的是她手上沾著的東西。
所以李持酒抬手,輕輕地握住了東淑的腕子:“就算要打也不妨事,隻是夫君給的東西……好歹彆再弄回來。”
他居然就這麼厚顏無恥的笑著說。
東淑氣的渾身發抖:“你、你竟然……好卑鄙!”一張口燦蓮花的利嘴,居然也無用武之地,罵的字眼兒都乾巴無趣。
李持酒看她氣的臉上漲紅,便鬆手道:“有什麼可氣的,因為你不方便也沒動真格兒的,難道要讓我憋壞了嗎?這才借你的手用一用罷了,又沒傷著你。”
而且大多時候還是他自己在動,這對慣常給人伺候著的鎮遠侯來說可真是曠古未有的,身體力行,可委屈他了呢。
東淑七竅生煙,繼續語無倫次:“無恥下流!”
李持酒聽了這個評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笑道:“你要再這麼誇獎我,我就要忍不住做點彆的了。”
東淑腦中一片空白,想多罵幾句都不能夠了,手還在抖,忙先去枕邊翻出一塊帕子揩拭。
李持酒歪著頭道:“你直接在你的衣裳上擦豈不方便?反正都要洗的。”
對鎮遠侯而言,他這張嘴簡直就是最最多餘的東西,上天若是把他生成一個啞巴,那他一定會可愛可喜許多。
東淑聽見自己的牙齒磨動的聲音:“你還不走?”
“走去哪裡?”
“你……”她按捺住怒火,“去、無兵馬司,還有把玉佩好好的還給李大人。”
鎮遠侯道:“我偏不還給他,我拿著玩兒去,哦……看著挺名貴的,不如把他當了弄幾個錢錢花花。”
東淑知道他是玩笑,但若是真的這麼乾也不是沒可能的,她整個人都給氣成了一隻河豚,滾圓的將要自爆。
大概是因為過於驚怒,本來好了身體突然又有點不適,東淑來不及說話,垂頭便又咳嗽起來。
本來想用手攏著的,可是手又不乾淨,才要抬起手肘遮著唇,誰知垂眸之時,卻見袖子上也是濕濕的。
東淑受不了這種刺激,眼前一黑,連連暈眩。
還是李持酒起身扶住她:“怎麼了?”
東淑心中水火交加,喘著氣道:“你索性直接把我氣死……倒也乾淨。”--
李持酒將她鬢邊的一縷發絲撩起:“你以前的氣性似乎沒這麼大。”
若是平常,東淑或許還可以再裝一裝,但是李持酒實在是太荒謬絕倫了,她咬牙道:“人是會變的!”
李持酒“嗯”了聲:“這倒是,你變的挺好。”
東淑擰眉抬頭看他一眼:“好什麼?”
李持酒不答,
盯著她噙著淚的眼睛,泛紅的臉頰……樣貌雖還是昔日的樣貌,偏是一副似惱非惱,似怒非怒的倔強表情。
他笑道:“總之就是很好。”
東淑真想啐他一臉。
等到李持酒春風滿麵的出門後,東淑才忙叫甘棠備了洗澡水,洗了足足半個時辰,且不必提。
鎮遠侯這邊兒,乘雲早打聽到李衾先前去了兵部,李持酒二話不說,策馬先去兵部巷。
兵部畢竟不同於其他地方,門上向內通報,才有專人出來請了鎮遠侯入內。--
來來往往的兵部官員們對於這突然造訪的小侯爺十分好奇,尤其是那些早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如今見了李持酒這幅金玉其外極具迷惑性的樣貌,不由發出了無知的讚賞溢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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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持酒被領到了兵部正堂,在門口暫時等候。
頃刻有兩個書記官魚貫而出,見了他也頻頻側目。
裡頭有侍從來請,李持酒這才入內,見屋內窗明幾淨,布置的闊朗雅致。
李衾坐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桌後,略靠著圈椅,似乎正在出神,見他進門才抬眸看來。
李持酒行禮過後,便道:“知道李大人公務繁忙,不敢輕易過來打擾,隻是有一樣東西,是賤內叫我親手交給大人的,我不敢怠慢,出了門兒就直奔兵部了。”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玉佩,走前一步,躬身雙手呈上。
侍從要接過來,卻給李衾製止了。
李尚書起身從桌子後轉出來,走到李持酒身旁,親自接了在手。
“有勞鎮遠侯親自跑一趟。”李衾看了眼手中的玉佩,微笑道:“本該是我去取的,一時忙起來便耽誤了。”
他絲毫不提這玉佩是怎麼落在東淑手中的,滿臉的自然而然。
李持酒笑道:“這種小事兒怎麼敢勞煩李大人,其實該早點完璧歸趙的,幸而如今也不遲。”
李衾一笑,將玉佩收入袖中,又道:“鎮遠侯昨兒出城,急追二十裡將那原先逃走的兩名江洋大盜擊殺,實在辛苦了。”
“為朝廷辦差,不辛苦,而且我是李大人保舉的人,當然不能落了李大人的麵子。”
李衾頷首,又歎道:“皇後娘娘因為太子殿下的事情,悲痛欲絕,如今能夠將所有犯案的賊徒儘數緝拿,也算是能夠向娘娘有一個交代了。哦,對了,你可記得先前從歲寒庵裡救回來的兩個太子
殿下的心腹之人?”
李持酒道:“當然,他們兩人都受了重傷,現在不知如何?”
“嗯,其中一個人昨夜不治身亡了,”李衾盯著他道:“另一個卻是命大,你來之前,大理寺傳了信出來,說是那人已經蘇醒了,且有話要說。”
“是嗎?”李持酒詫異似的:“不知他要說什麼?”
李衾平靜地對上他的眸子:“我正要過去看看,聽說宮內也派了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大理寺。
內侍司的幾個公公最先趕到,負責照看的太醫出來同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見外頭陸陸續續的又有幾人到了。
本朝六個部的首腦人物,赫然來了三位,除了兵部尚書李衾外,吏部尚書蕭憲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尚書也到了。
刑部陳尚書是皇後的娘家人,這次他來,意義不言而喻。
而在三人身後,才是鎮遠侯李持酒,他是第一次來大理寺,且走且四處張望,仍是一點兒也不打怵,什麼都不在乎的姿態。
李衾跟蕭憲一左一右,陪著陳尚書入內,裡頭的內侍見了三位,也忙行禮。
太醫上前道:“這位曹先生傷在肋下,差一點兒就喪命了,如今也不宜挪動,需要靜養才能恢複。雖然如今醒了來,但因為失血過多,身子仍是非常虛弱,各位大人想問話,也要儘量簡短,不要說太多,恐怕他又昏厥。”
叮囑了一陣才進內,陳尚書一馬當先到了床邊,見那曹先生臉白如紙,衣裳敞開著,腰間的傷給布裹著,血卻依舊殷了出來,可見傷的的確嚴重。
陳尚書環顧左右,卻發現身邊兒竟隻剩下了蕭憲跟宮內的幾名內侍,李衾卻不在跟前兒,鎮遠侯更是不見蹤影。
蕭憲見他打量,便道:“陳大人有話快問,我也想聽呢。至於李大人……他避嫌,由他去吧。”
當日歲寒庵事發,畢竟是李衾跟景王楊瑞緊隨鎮遠侯趕到的,此刻他不在跟前,卻是謹慎之舉,也是正理。
陳尚書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問道:“曹武,那天是什麼情形……誰殺了太子的,你且快說。”
曹先生呼吸微弱,眼神都有些呆滯:“殺、殺太子的是……是鎮遠侯……”
陳尚書猛然一震:“你說什麼?”
那幾個宮中內侍也都色變,立刻叫了人來,幾乎要吩咐趕緊出去把鎮遠侯拿下!
此時此刻在這房間外頭的屋簷底下,李衾負手而立,淡淡道:“你為何要跟我一起來?”
在他身側的欄杆上,李持酒坐在上頭,背靠著柱子,一條腿搭在欄杆上,一條長腿垂落往下。
聞言他道:“小人長戚戚,君子坦蕩蕩嘛,我不來反顯得心虛。”
李衾笑道:“那你心虛嗎?”
李持酒回看他:“尚書大人看出我哪裡心虛了?”
“這倒沒有,”李衾看著這張揚不羈的少年,一時竟也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天生性子張狂目空一切好呢,還是該擔憂他這天
不怕地不怕的烈性,終於他問:“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沒什麼可擔心的。”李持酒仰頭,看著頭頂湛藍的夏日晴空,大朵大朵的雲變幻著形狀,飄在頭頂,聖潔美妙。
他突然間就想起了早上所見的,那些東西落在東淑雪白的素緞中衣上,慢慢殷出的形狀……
李持酒不由地舔了舔唇:“真漂亮。”
李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著他的目光抬頭,見肥美飄曳的雲朵,隻以為鎮遠侯
突然間有了閒情逸致。
又哪裡知道,此時李持酒心中所想的,卻是那最“卑鄙下流無恥”的事情呢。
陽光從欄杆外照進來,把李持酒的臉映的半邊明亮,半邊幽暗。
李衾無法忘記,當歲寒庵的門打開,他所看見的那一幕。
對於李持酒在滇南匪寨所做的事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份奏報他反複看了無數遍,幾乎每個細節都知道。
但因不在現場,所以無法目睹,到底是稍微欠缺一點。
如今這歲寒庵內的慘烈情形,卻儼然如同滇南匪寨的縮小版。
但比滅掉一百個匪寨還要令人驚心的是,地上的死者之中,赫然正要太子楊盤。
景王楊瑞也是滿臉的駭然,先衝過去扶住了倒地的太子殿下,似乎想看他還有沒有救。
李衾卻盯著麵前的李持酒,試圖從少年的臉上看出類似恐懼、不安之類的情緒。
但是他失望了。
李持酒欲蓋彌彰地撣去手背上一點血漬,很鎮定的說道:“有賊人行刺太子,卑職護駕來遲,實在可惜!”
那時候,看著李持酒若無其事的樣子,李衾覺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鎮遠侯!”他盯著李持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