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
人對視一眼,忙向門內去。
此刻在香樟苑的院子內,屋簷底下,擺著一張棋盤,右側坐著的是個才六七歲的孩子,身著絳紅色絲袍,精靈可愛,這孩子正是蕭夫人的兒子趙呈旌。
而在趙呈旌對麵的那人,藕荷色的素紗對襟衫子,綾子裙如水般散在地上,她歪頭盯著棋盤,細細的柳眉皺蹙著,若有所思,仿佛不知下哪一個。
“彆吵,說了我不是什麼小姨媽。”她喃喃的,撿起了一顆白子要填下去。</“不是那裡,你下到哪裡去,就給我吃了!”趙呈旌著急地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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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你怎麼這麼多話。”東淑瞪了趙呈旌一眼,漫不經心道:“我自己的棋子,我愛下到哪裡就下到哪裡,你管我?”
她衝著趙呈旌聳了聳鼻子,堅定的吧白子填落。
趙呈旌抬手拍著額頭哀歎:“你怎麼總是這樣!我都明說了這是步死棋,要換了彆人早謝我了!你竟還抱怨我,哼!這樣還下什麼,我贏都贏的沒意思!”
東淑笑道:“那你找那會下棋的人去,我說了我不會,懶怠動腦子呢。跟你勉強下了這半天,腦仁兒都疼。”
趙呈旌見她懶懶洋洋的,便收了抱怨,起身跑到她身旁,跪坐在地上,說道:“小姨媽,我給揉揉頭吧,以前你可喜歡我給你揉頭了。”
東淑眨了眨眼:她當然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小姨媽,也知道趙呈旌把自己當成蕭東淑了,可是……看看這小家夥細嫩的手指……
她挑剔道:“那好吧,不過你小心點兒,我今日的妝畫得很仔細,頭發也打理了半天,你可彆給我弄壞了。”
趙呈旌一臉狗腿的笑:“知道的!每次你都這麼說。”
東淑皺了眉:“什麼每次,我才跟你第一次見麵。……先洗手!”
趙呈旌張開雙手看看,笑道:“看吧,連催我洗手也都一樣。”
東淑匪夷所思地瞪著他。
正在這時侯,門口處蕭夫人跟蕭憲兩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對勁,蕭夫人恍若失神,蕭憲也有些怔怔的。
東淑發現兩個人到了,心頭一震,忙起身,有些忐忑。
她原本在這院子裡歇息的,這小鬼頭不知從哪裡跑來,一見她,不由分說的就叫“小姨媽”。
不管她怎麼糾正都沒用。
但是趙呈旌嘴兒很甜,哄的她倒也開心,所以在這小子說要下棋的時候,竟也破天荒地答應了,誰知自己竟一手臭棋,連個小孩都打不過。
不過呢,因為覺著對方是個小孩兒,因此也沒把他放在心上,也不似麵對彆人一樣打起精神去應酬,隻是隨心所願、完全自然而然的行事說話罷了。
沒想到蕭夫人跟蕭憲居然到了。
東淑擔心,兩個人是不是看見了她“欺負”這小崽子,會覺著她無禮,或者沒有規矩之類。
趙呈旌卻跳起
來,驚喜交加地叫道:“三舅舅!你可來了!”
他跳下台階,跑到蕭憲跟前把他抱住。
蕭憲看一眼東淑,又低頭看向這孩子:“你、你們在乾什麼?”
趙呈旌笑道:“我在跟小姨媽下棋玩兒啊,舅舅,我早說過你們弄錯了,小姨媽不會死的,她這不是好好的嗎?”
奶聲奶氣的無忌童言,讓蕭憲瞬間紅了雙眼。
他想反駁,甚至嗬斥,卻偏無法說出一個字。
趙呈旌卻繼續又說:“可是她的棋路還是那樣,絲毫都沒有長進……”
還沒說完,就聽蕭夫人道:“還不住嘴!”
趙呈旌是蕭夫人的獨子,從小兒備受寵愛,蕭夫人也很少疾言厲色的對他。可這會兒卻有點不一樣。
他嚇得訕訕地住了嘴。
蕭夫人瞥他一眼,又看向東淑。
東淑已經恢複了原先那種中規中距的神色姿態,聽他們停了下來才微笑欠身道:“夫人,蕭大人。”
蕭憲鬆開趙呈旌,緩步走到她跟前。
像是重新認識她一樣,蕭憲死死地盯著東淑。
這種眼神,簡直要從她臉上生生看出一朵花兒來似的。
東淑隱隱地有些害怕,難道他生氣了?因為自己剛才對著這位小公子“頤指氣使”?
本來她就不太喜歡這種小孩子的,至於明值,那也是因為是自己的弟弟,沒有法子,至於這個小家夥是主動蹭上來的,誰叫他不肯走呢。
正在猶豫要不要解釋,蕭憲道:“你……是不是從哪裡聽說過、有關我妹妹的事?”
“什麼?”東淑有些不大明白。
蕭憲還沒說話,身後蕭夫人出聲道:“三弟。”
她打斷了蕭憲的問話:“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何必多心呢。”
蕭憲明白她的意思。
本來,東淑剛才跟趙呈旌下棋,種種的言談舉止,甚至於神態……活脫脫的就是個蕭東淑。
要不是蕭憲跟二姐親眼目睹,絕不肯相信。
也怪道趙呈旌這孩子竟滿口的“小姨媽”的叫。
長相相似也就罷了,怎麼脾氣甚至表情也一樣。
蕭憲剛剛那句問話,其實是在懷疑,——在最初的震撼之後他開始猜忌,這個“江少奶奶”是不是有意的,或許她從哪裡知道了東淑的素日行事習慣,故意效仿的?
但這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蕭憲知道自己或許是“小人之心”了,但是他實在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蕭夫人跟他的心情一樣,可她很快鎮定下來。
當下拉著趙呈旌走到東淑跟前兒,含笑道:“這孩子慣常胡鬨,方才說了些放肆的話,少奶奶不要在意。”
東淑垂首道:“您言重了,令郎很是可愛。”
蕭夫人笑笑:“以後會嚴加管教的。”說著便看了蕭憲一眼,領著趙呈旌轉身。
趙呈旌兀自不肯走:“母親
,明明是小姨媽……”
“住口。”蕭夫人喝止,不由分說領著去了。
等母子出門後,東淑才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了夫人跟您不快?”
蕭憲回神:“沒有。”
東淑低頭看了看旁邊錯落的棋子,忽地想起江家跟蘭陵蕭家有過節的事,怎麼自己還要再這裡跟他們道歉呢。
當下咳嗽了聲,將臉上神情稍微地調整了一下:“蕭大人怎會突然來到這兒?”</蕭憲心情複雜的無法言說,聽她問,便身不由己地:“興許是鬼迷心竅吧。”
東淑差點兒又笑了,可對方是“仇人”,又且賺了自己一麵古銅鏡,當下便仍忍著笑:“怎麼英明神武如蕭大人,也有這種不由自主的時候?”
蕭憲早看見她嘴角強忍的狡黠笑意,此刻竟一陣頭疼:“你……”
東淑發現他的反常,終於問道:“蕭大人……莫非哪裡不舒服嗎?”
蕭憲抬手,折扇抵著眉心,半晌才道:“沒、大概是給熱風撲了,中了暑。”
東淑忙道:“中暑的話,快叫人去煮青莖薄荷加甘草陳皮最是有用,有沒有覺著嘔心?刮痧也是立竿見影的,隻是你得忍著疼。”
蕭憲直直地盯著她,隻覺著自己本來聰明絕頂的腦袋簡直要給她攪亂成漿糊一團。
怪不得趙呈旌深信她是“小姨媽”,再跟她相處下去,隻怕他也要忍不住認了這個妹妹了。
太像了!且不僅僅是長相。
怎麼會這樣!
蕭憲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冬不耐冷,夏不耐熱,尤其是苦夏那幾天常常因暑熱病倒。
蕭東淑在家的時候便會用青莖薄荷加甘草陳皮熬一碗濃濃的湯藥給他灌下,往往一碗見效。
但每次喝藥跟打仗一樣,因為蕭憲受不了那個湯藥的苦澀味道,寧肯捱苦也不要先吃苦,所以得是蕭東淑各種的威逼利誘才能喝下去。
高門世家,祛暑的法子自然有更好的,何況一般人受不了那毒藥似的青莖薄荷湯,除了蕭東淑這裡,蕭憲絕少從彆人口中聽說用此方的。
如今突然聽東淑說出這話,蕭憲簡直受不了,他一把握住東淑的肩膀,喝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東淑有些緊張,不知蕭憲怎麼忽然又反應如此激烈。
兩人對峙的時候,卻另有一道身影站在門口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眸色沉靜而聲色不動,猶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作者有話要說:有小夥伴說起被子利用東淑,但是被子跟大家不同,他不知道這是東淑啊,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情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可能想象噠,理智如被子當然不會突然就撲上去~
跟二更君一起加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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