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殿門口走出來,遙遙地張望,看到他們的時候,便揣手站定了。
李衾等人上了台階,迎著那人拱手:“蕭大人。”
蕭憲的臉色不怎麼好,懶懶的說:“李大
人終於回來了。”
說著又看向李持酒:“鎮遠侯真是……”
一句話沒說完,就看到他臉上的傷。原來這時侯李持酒已經把衣裳整理好了,裡頭沾血的中衣也都藏在了外袍底下,自然看不出來,隻有臉上這一道傷痕顯得尤為打眼。
蕭憲便停了下來:“皇上等了半天了,快隨我入內吧。”
等蕭憲轉身,李持酒才問李衾:“為什麼蕭大人也在。”
李衾淡淡道:“自然是因為鎮遠侯的臉麵極大。”
“我的臉非但不大,且還破了相,”李持酒嗤地笑了:“可見李大人是在調戲我。”
此刻已經進了內殿,殿內肅然寂靜,李衾很不想跟他說話。
內殿之中,皇帝坐在龍椅之上,正跟蕭憲說著什麼,抬頭看見李衾帶了人進來,便停了話頭。
李衾行禮,鎮遠侯則自跪了:“罪臣參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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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才也瞥見他臉上帶傷了,此刻便道:“你自稱罪臣,可知你罪在何處嗎?”
李持酒道:“說實話我還不大知道,不過既然給內侍司關了兩天,自然是罪的不輕。”
李衾跟蕭憲不約而同地斜眼看他。
李大人的意思是想把他的嘴封上,蕭大人則懷疑是不是鎮遠侯在內侍司給折磨的有點兒頭腦不清。
殿內有瞬間古怪的安靜。
“哈,”皇帝的笑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靜默,皇帝笑道:“真真是孺子不可教。”
他笑說了這句又看向李衾,道:“李尚書向來看人很準的,這次隻怕要走了眼了。”
李衾俯身行禮:“回皇上,臣也有些後悔了。”
皇帝道:“能讓子寧後悔的人和事,卻也是難得。”感慨般說了這句,又眯起眼睛看著李持酒道:“但是你,劣跡斑斑的,卻能讓蕭尚書跟李尚書兩個一起給你求情,你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何等大的臉麵?”
李持酒愕然,看看李衾又看看蕭憲,一時居然不知說什麼了。
皇帝見他們都無語,才繼續道:“你不知你因何入了內侍司,那就讓朕告訴你。五城兵馬司裡,是你負責追緝那一乾江洋大盜的,你並未雷厲風行將他們迅速的一網打儘,反而讓他們更惹下滔天之禍,還累及太子,你說,算不算你的失職。”
“是,”李持酒卻乖乖低頭:“皇上說的有理有據,我認了。”
皇帝說道:“加上你這個人太過
狂傲不羈,所以朕也是有意讓你在內侍司受點磋磨,也可以磨一磨你的性子,可現在看來,你好像沒受什麼苦。”
鎮遠侯笑道:“多半是那些人知道皇上的苦心,因而不怎麼對罪臣下狠手,隻是略有點皮肉傷。”
皇帝打量他臉上那點傷痕,聞言道:“皮肉傷?”
目光沿著脖子往下,忽然看見裡頭的中衣領子透出一點血漬。
“你……”皇帝遲疑:“你把衣裳脫下來給朕看看。”
鎮遠侯道:“不必了皇上,太過醃臢,怕汙穢了龍目,驚擾了龍心。”
“龍心?龍目?”
不僅是皇帝,蕭憲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這人的嘴真的是……
皇帝喝道:“還不快脫!”
李持酒無奈,隻好去解開外裳,李衾見狀便咳嗽了聲,對蕭憲使了個眼色。
蕭憲還不解是什麼意思,李衾跟他本來對麵站著的,見他怔怔然,便挪動腳步走到蕭憲跟前,竟擋在他身前了。
“李大人?”蕭憲見他居然擋著自己,大為奇怪,想提醒他閃開,李衾卻巋然不動。
此刻李持酒已經解去了外袍,底下的那緞子中衣,除了有幾處斑斑點點的還有些許素白外,其他儼然都已經是紅色的了,因為隔了一段時間,中衣已經給傷口的血還有塗的藥糊住了,要脫下來都難,更是血肉模糊。
皇帝雖然料到他必然受刑,卻也想不到是這樣,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眸色頓時轉深了。
那邊蕭憲已經把李衾拉開:“你擋著我乾……”
那個“什麼”還沒說出口,便看到李持酒身上的傷以及那襲血衣。
蕭憲最不能受這些的,頓時停止了呼吸,心中的不適翻江倒海,簡直恨不得把眼睛掏出來扔了。
李衾無奈的看著他:“不讓你看非要看。這下明白了吧?”
蕭憲已經頭重腳輕無法言語了,臉色都開始不正常的泛白,多虧一個小太監過來將他扶著,皇帝揮揮手,先請他去側殿歇息定神。
這邊兒李持酒又把衣裳披上,皇帝籲了口氣,吩咐太監:“去那幾瓶禦用的傷藥。”又道:“你平身吧。”
鎮遠侯這才站起身來。
皇帝道:“沒想到他們下手這樣殘忍,這般狠毒,卻大大的違背了朕的本心,是什麼人動的手?朕自會追究。”
李持酒道:“皇上不必再操心了,那個動手的曹公公,在李大人到達之前突然想要殺了臣,臣被迫反擊已經將他誤殺了。”
皇帝一怔,凝眸看了李持酒半晌,方淡淡地道:“這人實在是膽大包天,死了就死了吧。”
李衾正因為鎮遠侯突然把此事說了出來,頗為懸心,聞言眼神微變:皇帝的語氣……這麼輕描淡寫?
李持酒笑道:“多謝皇上,皇上果然是明見萬裡!”
皇帝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對李衾道:“入夜了,出宮不便,今晚上便歇息宮中,明兒再去吧。”
李
衾領旨謝恩,他帶了李持酒出外,自到尚書省的值房去歇息。
太監們在前打著燈籠引路,李持酒便跟李衾道:“尚書大人,皇上這麼吩咐,應該就是無事了吧?”
李衾不答。
李持酒道:“說實話,李大人你,還有蕭大人……你們兩位都給我求情,實在讓我很覺意外。”
“怎麼?”李衾終於開口。
李持酒道:“之前那個曹公公想殺我,我有兩個懷疑的人選。”
李衾皺眉:“哦?”
“一個是皇後娘娘……”
“住口!”李衾忙嗬斥。
這可是在宮中,耳目眾多之處,這個人真是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真的以為他有九條命不成。
“我沒說完呢,至於另一個,”李持酒笑著繼續說道:“就是大人您了。”
李衾哼了聲:“是嗎,為什麼是我。”
李持酒道:“因為……我要是死了,李大人就更安全了。興許還有彆的好處呢。”
“你說什麼?”李衾止步,轉頭看向鎮遠侯。
李持酒輕聲道:“李大人,要是有一樣東西你很想到手,卻怎麼也無緣得到,忽然間有個一模一樣的出現眼前,哪怕知道是假的……你會不會撲過去死死的攥住?”
禁宮的夏夜,有一種莫名的陰冷,李持酒的聲音跟平常不大一樣,此刻竟透出幾分低沉喑啞,隱隱地還有些滄桑悲哀的味道,讓人很難相信是那個百無禁忌的狂烈少年說出來的話。
李衾本來以為李持酒又是在拿“江雪”譏諷自己。
但又覺著不像。
作者有話要說:啊~二更君居然晚了半個小時,不過兩更的時間互相抵消,總體而言更新仍舊持續向好的方向發展(我真是個小機靈鬼)~
另外關於持久過去的猜想,之前評論區裡是有真相帝出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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