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衾實在是出離憤怒了。
其實在看到李持酒拿起刀子眯著眼的時候,李衾就猜到了可能不妥。
他隻是僥幸覺著,鎮遠侯該不至於在這會兒衝動吧……
畢竟這麼多人都在,且曹公公雖然手段殘忍,可畢竟也是奉命而為,又是正經的內侍司當差的,豈容傷害。
沒想到,李衾還是高估了鎮遠侯的行事跟修養,低估了他這野性難馴的脾氣!
“李持酒!”李衾氣的指著鎮遠侯,第一次有種七竅生煙的感覺:“你……”
他簡直無法言語,幾乎就想再叫人把李持酒繼續栓到那刑架上去!狠狠地抽上他幾百鞭子讓他長長記性。
李持酒卻笑道:“李大人,你彆急,是他先要殺我的,我不過是自衛而已。”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麼?之前曹公公怎麼樣李衾沒在場也管不著,但是他們這些人衝進來的時候,隻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一個小太監,以及鎮遠侯正逼著曹公公,怎麼也看不出他是在“自衛”。
李持酒瞥向另一個小太監:“他是知道的,李大人不信隻問他。還有那個……不至於就死了,救回來也可以給我作證。”
李衾深深呼吸想鎮定心神,但是這大牢裡的氣息實在是太令人難受了,更加他心浮氣躁,這一口氣才吸了點兒,反而幾乎讓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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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隻能抬手稍微掩住口鼻:“跟我出來!”
跟隨李衾的人自去收拾殘局,李持酒道:“我的衣裳呢?這樣出去可有些不像話,我倒沒什麼,怕連累李大人的名聲不雅。”
他在這裡胡說八道的,那承蒙他饒了性命的小太監急忙去取了他的衣裳過來,戰戰兢兢的看著他,似乎還有些畏懼。
李持酒道:“你喂我喝水,本侯自然記得,以後彆在這兒當差了,小心你命不長!”
小太監的淚猛地湧了出來。
李持酒且說著且披衣裳,隻是身上滿是傷,才披上素緞中衣,那白色的衣裳立刻給鮮血染的血漬斑斑。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幸虧老子來的時候先脫了衣裳,不然這會兒都沒得穿呢。”
此刻在場的內侍司的人,以及李衾的那些人見狀,均都噤若寒蟬,無法做聲。李衾本是將出門了,聽到身後沒什麼動靜便止步回頭,正看到李持酒那件緞子衣裳在刹那間變成血衣的樣子。
李衾不禁也皺了眉,無聲一歎,走出門後便吩咐金魚兒:“去找些傷藥來。”
金魚兒忙飛奔去了,不多會兒李持酒走了出來,裡衣雖穿好了,外頭的長衫卻仍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
李衾見他裡頭沾血的中衣仍是極為刺眼,卻也沒做聲,隻沉默地往前而行,將出了內侍司,金魚兒才顛顛的跑了來:“三爺,藥。”
李衾瞪了過去,把金魚兒瞪的發呆:不是他要的嗎,怎麼還瞪自己呢
?
還是林泉閃出來把藥接了過去,跑到李持酒跟前兒躬身道:“侯爺,這裡有傷藥。”
李持酒早看見金魚兒給瞪的那一幕,此刻一笑接了過來。
李衾上了馬,回頭道:“鎮遠侯你上後麵的馬車。”
“咱們要去哪兒?”李持酒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衾淡淡的,又說:“上藥之後把衣衫好好整理妥當……你若是覺著不能支撐就先在車內歇會兒。”
難得他說這麼多話,李持酒握著藥,躬身作揖道:“多謝大人關懷。”
李衾冷笑了聲:“你也不用謝我,少給我惹禍了就行了。”
說著打馬往前去了,金魚兒才要追上,卻給林泉拉住,向著李持酒努了努嘴。
金魚兒總算醒悟,瞪圓眼睛問:“讓我?”
林泉道:“趕緊的吧!彆耽誤三爺的正事。”說著就先上馬追著李衾去了。
這邊兒李持酒上了馬車,又覺著車子一沉,抬頭看時,卻見是金魚兒爬了進來。
金魚兒心裡是怕這個煞神的,隻是主子有吩咐倒是不可違抗,便支支唔唔道:“侯爺,我、我是奉三爺的命,給您上藥的。”
李持酒正有些不耐煩自己動作,見他到了卻正好兒,便把藥丟給他,自己將衣裳除了。
金魚兒見他乖乖的,先鬆了口氣,可又看他身上那些傷,心卻突突的跳了起來,那隻手抖得跟中了風一樣。--
李持酒皺著眉:“你怎麼了?不舒服?”
金魚兒哆嗦著道:“不不不是……侯爺,他們……他們的手真黑啊!”
“他們的手不黑,就不算是宮內的人了。”李持酒倒是淡淡的。
金魚咬緊牙關去給他身上上藥,見有鞭傷,割傷,刺傷,甚至烙鐵的傷,他簡直下不了手,眼紅紅的將要哭了:“真是太過分了!好歹您可是侯爺,怎麼就可以這麼欺負人!”
李持酒因為見金魚是李衾的人,他心裡對李衾還有一點懷疑,所以也不怎麼想理會金魚。
忽然聽他哆哆嗦嗦含淚帶顫的說了這幾句,倒是有些良心的。
李持酒便斜睨他道:“我雖是侯爺,可是又沒根基,人家要怎麼揉搓我還不是輕易的?彆說宮內的人呢,就算是你們主子要擺布我,也自然容易。”
“我們主子才不會呢!”金魚高聲叫道,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他瞪著李持酒,又道:“我們主子可是為了救您才不顧
避忌進宮跟皇上求情的……侯爺千萬彆冤枉好人!”
“是嗎?”李持酒微微傾身:“是真的?我怎麼有點不信。”
金魚努著嘴,嘟囔道:“侯爺不信就算了……我也沒有辦法,您彆動,這裡的傷有點狠,隻塗藥的話我看不成,至少、至少要……”
金魚兒雖然不懂醫術,但是看到這些傷痕,觸目驚心的,有幾處像是需要縫起來才妥,他實在不知怎麼說,隻恨林泉把自己扔過來,看見這幅場景,以後恐
怕要做噩夢了。
李持酒看著他半是委屈的臉,以及含淚的眼睛,不由點點頭道:“原來你還是個好人。”
金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覺著這位小侯爺的脾氣真真的叫人琢磨不透,又看到他側腰處有一塊兒拇指大的紅色印痕,本以為是傷著,湊近看又覺著不像。
李持酒發現了便道:“那個不是傷,是自有的胎記。”
金魚“哦”了聲:“還好還好。”
馬車骨碌碌往前,李持酒明知金魚是知道目的地的,卻偏不問,隻在他終於給自己上完藥後,李持酒才問道:“李大人他為什麼肯為我求情?”
金魚剛才給他上藥,滿滿的一罐子藥都用光了,正看著發怔,聞言道:“啊?我、我也不知道,可想著畢竟您是大人調回京的,當然不至於看著您落難。”
李持酒撫著下頜,卻不慎碰到了臉頰上那點傷,便輕輕地“嘶”了聲。
金魚兒叫道:“啊……我隻顧著看侯爺身上的傷了,這臉上竟忘了!沒有藥了怎麼辦?”
李持酒笑道:“臉上的傷又死不了人,不用藥。”
金魚兒道:“留下疤也是不好的。”
“我又是姑娘,怕什麼?”李持酒淡淡道。
金魚兒歎了聲,看著他這樣滿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說道:“侯爺以後……行事還是、還是稍微收斂些好。”
他鼓足勇氣才終於說了這句。
李持酒回頭,以為他是要替李衾說話,便道:“怎麼,你怕我又讓你主子難做?”
金魚搖了搖頭,道:“我們主子難做還在其次,隻是……隻是侯府裡少奶奶……”
李持酒本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聽了這句眼睛才微微睜開幾分:“我府裡?怎麼了?”
金魚眨眨眼:“侯爺不知道嗎?之前皇後娘娘特意召見了貴府的少奶奶進宮,得虧無事。但我想侯爺出事,府內的女眷自然也是坐臥不安、為侯爺擔心的。”
李持酒眉頭微皺,眼神閃爍。
他本來已經吩咐薛文禮吳啟健那些人,不許向內宅透露消息,卻忽略了這點。
奇怪,怎麼那姓曹的也沒有說起此事,害他以為一直平安無事呢。
李持酒陷入沉思,馬車卻停了下來。
等金魚先下了車,李持酒隨後跳下地,抬頭看時,夜色中卻是近在眼前的巍巍皇城,一時啞然。
原來真的到這個地方來了啊。
天黑的時候,宮門都會
關的,在這個要緊的時刻居然還有人進宮,是極為罕見的。
李衾在前,李持酒等人跟隨在後,一路往皇帝的武德殿而去。
遠遠看去,大殿燈火通明,殿門口上若乾的內侍宮女躬身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