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句,李衾突然想起那輛馬車離開前,那縹緲如煙的幾個字:“請保重。”
他不由笑了。
倒也是個有趣的人。
然而,假的就是假的,不是就是不是。
天底下畢竟隻有一個蕭東淑。
其他的人縱然再有趣,也跟自己無關。
經過今日這場,他終於真的死心了。
“你出去吧。”李衾輕聲道。
金魚愣了愣,隻得把他的頭發放開,悄聲道:“主子,我就在外頭,有什麼吩咐您叫我。”
房門重又關上之後,李衾突然俯身向前,埋首在水中。
溫熱的水淹沒了他的口鼻,眼睛,耳朵。
起初還無妨,逐漸地便有窒息的感覺。
李衾卻並沒有想要浮出水麵的意思。
在異常的寂靜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速。
東淑其實不是“急病而亡”的。
當時他回京後,緩了兩天,李綬才告訴他蕭東淑的死因。
原來,東淑是在船上喝醉了,不慎落入了荷花池子。
偏偏當時身邊兒沒有人跟著,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李衾浸沒在水中一動不動。
他的心嗵嗵急跳。
李衾想不到東淑臨去時候是何感受……但若是照李綬的說法,她應該沒有受什麼苦。
連蕭憲也說她麵容安詳,不像是永遠的離開,反而像是在睡夢之中,長睡不醒了似的。
可李衾又清楚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很懷疑東淑怎麼可能醉酒落水。
而東淑身邊貼身侍女彩勝的離奇失蹤,更是加重了這點懷疑。
當時事發之後,李府就將伺候東淑的心腹以及三房的人多半都看管起來,嚴加審訊。
彩勝是東淑身邊兒頭一號頂用的人,那天本也是她陪著東淑的。
據她所說,那天東淑吩咐她去要些下酒的東西,她離開的時候船還在岸邊,但回來之後卻發現已經離岸數丈,還以為東淑自己鬨著玩兒。
本來要再細細拷問的,誰知兩日後,彩勝突然間憑空消失了。
從那之後,李府的人以及蕭憲,都不遺餘力地在找尋彩勝,後來又多了李衾的人,但是就算這麼多好手明察暗訪,卻始終沒找到那丫頭的下落,就好像那丫頭無端地蒸發不見了。
因為憋氣太久,神智開始恍惚。
忽然有人握住他的肩,大叫道:“主子,主子!”
李衾驚醒,他猛然抬頭離開水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金魚受驚不輕:“主子您乾什麼呢?!您還好嗎?”
李衾扶著浴桶的邊沿,啞聲道:“怎麼了?”
金魚細看他似無大礙,才忙道:“是……是蕭、蕭大人來了!”
李衾皺眉:“哪個蕭大人?”
“就是、是舅爺啊!”金魚衝口而出。
李衾大為意外。
蕭憲是個極講究的人,就算如今在朝為官也沒改那種矜貴的脾氣,這樣有風有雨的天氣他是最厭外出的。
而且自打東淑出事之後,蕭憲一次也沒有來過李府。
這次他竟親自前來,可見必然有極重要的大事!
當下李衾飛快地收拾妥當,將頭發暫時綰好,匆匆出外跟蕭憲相見。
蕭憲坐在廳內,臉色淡淡的,眼底卻藏著不耐煩,他從來不習慣等人,尤其對方是李衾。
從始至終,他對李衾都沒什麼好印象。
東淑出事,更像是驗證了他的預感,由此雪上加霜的增添了對李衾的惡感。
這次若非茲事體大,隻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跟李府有任何交集。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是李衾從裡間快步走出:“蕭……”
不等他拱手行禮,蕭憲抬手製止了:“不必。”
李衾戛然而止。
蕭憲眉眼不抬的:“說正事。”
李衾一笑:“到底是何事這麼著急?”
“那個人找到了。”蕭憲淡淡的。
“那個人?”李衾一怔,下意識的心中居然浮現出今天見過的“鎮遠侯夫人”,不由遲疑:“你指的是……”
“還有誰,”蕭憲的眉峰蹙了蹙,狹長的雙眼微抬,不耐地看他一眼:“彩勝!”
李衾雙眸微睜:“那丫頭?!她在哪?”
蕭憲冷笑:“你先彆問。人我找到了,地方也知道,我告訴了你,你負責把人帶出來。”
李衾一怔,繼而斷然道:“好。你說。”
得他允諾,蕭憲才緩緩道:“她在東宮。”
李衾震驚:“你說什麼?”
“我說,”蕭憲似冷非冷地看著李衾:“她在東宮皇太子身邊,你能嗎?”
對上蕭憲玩味的眼神,李衾才明白他的舅爺為何竟屈尊降貴地親自走這一趟。
“侯爺走了?什麼時候走的?”她竟毫無察覺。
甘棠無奈:“天不亮侯爺就起床了,聽說是給什麼尚書大人帶著進宮,還得去吏部,忙得很。”
“尚書……”東淑念了句,突然心裡掠過一點陰影,她仿佛想起昨晚上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夢中她似乎在水裡拚命的掙紮,那水很涼,令人窒息,她透不過氣來,瀕死一樣。
後來好像有人、抱住了她?
東淑揉了揉額頭,那點類似溫暖踏實的感覺,像是夢境,又像是真的,但不管如何該不會是李持酒。
小侯爺從不是那種體貼溫柔的人。
甘棠見她眼神恍惚,就知道又在出神:“奶奶,昨晚上這麼好的機會,您怎麼就沒有抓住呢?”
東淑怔了怔,才明白她的意思,因咳嗽了聲:“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什麼有心無力,這種事情又不用你出力……”甘棠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說完後臉上微紅。
東淑盯著她看了片刻,笑道:“你倒是很懂啊,哪裡聽來的這些混話?”
甘棠嘟著嘴扭開頭去,可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氣:“奶奶,你好歹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可知道,因為昨晚上侯爺歇在這裡,那王姨娘孫姨娘那邊兒,陸陸續續派了多少人來觀望,剛剛還見到有丫鬟在外頭探頭探腦地打聽消息呢。”
東淑道:“打聽什麼?”
甘棠撇嘴道:“還能打聽什麼,當然是問侯爺在這兒歇的怎麼樣之類。也虧得你心大,你可知道,不止是這兩位姨娘,就連那些太太身邊稍有點姿色的丫頭都想著往上爬……一個個恨不得把你踩下去。”
“她們想當正室夫人?”
“那是當然了。一個個盯著你跟仇人似的,所以我說你這會兒若是有了子嗣,自然就斷了她們的念想了。”
東淑擺擺手:“彆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起身洗漱完畢,明值便跑了來請安。
跟隨明值的小廝申兒道:“少爺昨兒就沒睡好,總擔心著少奶奶,本叫他吃了早飯再過來,他隻是不肯,必定要先看一眼才放心。。”
東淑叫明值在自己對麵坐了,底下丫鬟擺了飯,東淑隻喝了碗白粥吃了兩片醃菜。
作者有話要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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