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綺羅羅是被當作巫女養大的孩子。
按照傳統,星宮神社裡繼承了與星有關的術式的孩子,都會被當作巫女培養。
甚至連名字也會改為女性的名字。
他已經不記得五歲前的第一個名字了。
是秀樹,還是秀也來著?
巫女要學的東西很多,除了咒力和術式的基礎知識,還有各種對姿勢和節奏要求極為嚴格的神樂舞,以及與“星神”溝通的繁複儀式。
自從覺醒術式的那天,星綺羅羅從一個普通的、有咒力的男孩,被長輩們逐漸“修剪”成他們想要的盆景。
可是這世上沒有神啊。
問出這句話的他被“矯正”了。
我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吧。
問出這句話的他又被“矯正”了。
當十六歲,他入學咒術高專時,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巫女了。
端莊,優雅。
敬奉神道。
和他的同期生秤金次簡直是兩個極端。
第一眼看到秤金次的時候,星綺羅羅心中猛然劃過這樣一個問題。
——人竟然還能這樣生活嗎?
已經被剪枝定型的盆景萌發出了新芽。
秤金次沒有家。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像垃圾堆一樣的家。
給予他姓氏的家夥是個詐騙犯。有錢的時候,會把手指縫裡漏下的錢輕飄飄地砸給那個女人,迷住她,但是沒錢的時候就直接人間蒸發了。隻留下整日追來的警察與苦主。
而那個女人早已習慣活得像個菟絲子,沒人可以依靠的時候,就隻會無限地墮落下去,最終被酒精和藥物完全摧毀了精神和身體。
他十歲那年就一個人離開了。
常年生活在社會夾縫中的秤金次見過比普通孩子多得多的咒靈。但是好在周圍的人根本不去理會他的異常——他們有時候自己也不太清醒。
無師自通地,他學會了用咒力毆打那些怪物和任何想要欺負他的人。
他學會了用自己的“超能力”獲取金錢,又學會了如何在這個地下活得如魚得水。
在拳擊場上享受歡呼和聚光燈。
在旋轉的轉盤邊上一擲千金。
在掛著彩虹旗的酒吧老板家裡過夜。
直到有一天,他在堆滿垃圾的小巷裡把一個怪物用匕首大卸八塊之後,看到了正在審視他的五條悟。
“你並不想留在這裡。”
那個閃閃發光,和黑暗又肮臟的小巷格格不入的男人說。
“我看得出來。”
原本,星綺羅羅是來“聯絡感情”的。星宮神社在福島縣,距離京都更遠,而離東京更近。因此他的長輩們選擇了攀附身在東京的最強者,五條悟。
隻要做過師徒,關係就不一樣了。
而五條悟背後,還有龐大的五條家。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不論是跳脫的五條悟,還是狂放的秤金次,他們自我又不羈的個人風格給人的影響是如此的大——尤其是從未見過花花世界的星綺羅羅。
入學後的一個月,他在五條老師的慫恿下,把巫女服的下衣改成了製服短裙。
第二個月,他開始學習化妝。
半年後,他打了三個耳洞,並且試著在手腕上紋身。
沒有人會製止他。
更沒有人會試著“矯正”他。
從樊籠中脫出的星綺羅羅好奇地開始尋找“真正的自己”。
直到一年前的那天,秤金次發現了他的秘密。
“……你會覺得惡心嗎?”
秤金次的眼中,星綺羅羅在發抖。
可笑。
怕什麼?
他見過的怪人數不勝數,
瘋子,小偷,殺人犯。
有些甚至比詛咒師更瘋狂。
比起表麵的乖乖女形象,倒不如這樣的星綺羅羅還更順眼一些,讓他更熟悉。
“就這?”
“啊?”
“隻是穿件衣服而已。”秤金次隨意地說。
“為這種事大驚小怪的人都是白癡。巫女服不適合你,試試吊帶連衣裙。”
他在胸口比劃了一下。
“把鎖骨露出來,更好看點。”
秤金次竟然沒有覺得他是個怪家夥。
星綺羅羅第一次覺得如此開心。
他的自由,他的願望是有人願意接納的啊。
“連衣裙?”他忍不住問。“金次你覺得什麼顏色比較好呢?可是不適合平時執行任務穿吧。”
“又不是天天都要做任務。”
秤金次說。
他盯著星綺羅羅,上下打量一番。
“白色就不錯。還有,眼影可以大膽點。”
秤金次想到了十四歲那年冬天的經曆。
那個咒靈實在是厲害,現在想想,得有快一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