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19 理想與現實(2 / 2)

“好,我一定記得。”

兩個人在船舷上坐了好一會兒。

“你想知道我們這麼做的原因嗎——我和五條老師。”

“你請直說。”乙骨憂太把自己靠在欄杆上,“反正每次我的答案也隻是烘托氣氛用的。”

“要的就是那種感覺嘛。你可真不浪漫。”

“這和浪漫無關吧……”

遙望著黑暗的海麵,憐子說:“總監會的前身是中務省陰陽寮的一部分,這你應該知道的。”

“嗯。”

“1870年,中務省大改革的時候,陰陽寮被廢除,天文道,漏刻道那些過時的職能,都已經不再需要,讓天文學家自己搞就行了。神道相關的部分脫離了咒術,演變成了現在的宗教管理機構。而咒術師則在當時成立了聯合協會,並在之後掛靠在厚生勞動省下麵。

為什麼是厚生勞動省,這很奇怪,對不對?”

看著乙骨憂太疑惑的眼睛,憐子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冷兵器的時代,咒術師是人上人。平將門那樣的天與咒縛做將軍可以一騎當千。菅原道真這樣的大咒術師甘願被貶謫,純粹是給天皇麵子。之後藤原氏還對他下手,結果被他幾雷轟死了,就連在場的醍醐天皇都嚇沒了半條命。

但是十九世紀末已經有槍有炮了,普通人對咒術師不再毫無威脅——大部分的咒術師被幾台馬克沁交叉火力一掃,就差不多可以進盒子永眠了。

另一方麵呢,咒術師的戰鬥力比普通人強得多,隻要稍加鍛煉就是優秀的人形兵器。

這麼一看,是不是岌岌可危?

怎樣能防止自己被當成工具人呢?

答案是抱團取暖,而且堅決拒絕與軍隊、警察這樣的暴力機關扯上關係。

所以,當時總監會對自己的定性就是詛咒傷害救助的專業慈善社團。如此一來,為什麼在厚生勞動省下麵,就很好理解了吧。”

憐子是同級生中最敏銳的一個人,毫無疑問。

有些問題,五條悟也是想了十年才想明白。

“可是,一百年前的好做法,在一百年後卻保護不了咒術師。曾經的屠龍者,變成了惡龍。”

“五條老師一直說他要改革咒術界,原來是這個原因嗎?”

“總監會把所有咒術師罩了起來,讓他們脫離了普通人的社會規則——在一百多年前不講人權的時代,總監會是樂土。但是,在當下,原本應該被保護的咒術師卻成了總監會的工具。

如今健全的法律,人權和倫理,保護得了普通人,卻對咒術師無效。”

“我大概明白了……所以夏油傑才會覺得咒術師是如今的弱者。”

“當然是。雖然伊地知總是拿集束炸彈比喻我們的戰鬥力,但那也是七十年前的武器了。現在誰還看得上我們咒術師這二兩肉?現代化的戰爭中,無人機不更好用嗎?哦,也許除了五條老師那種加上甜奶油就能跑起來的戰鬥機器。

要是普通武器能對咒靈起作用,如今這攤席上連我們的位置都沒有。”

“……所以,你們打算推翻總監會?”

“沒那麼簡單。五條老師也說過殺光老橘子很簡單,但是他不敢動手。

殺光之後呢?

全日本的咒靈沒人管,一天會死多少人?

所以要再造一套有效的機製,監測咒靈,祓除咒靈,代替總監會。

但是這和之前又有什麼區彆?

所以還要找到更先進的除靈方法,代替原本的人肉操作。

那之後呢?不用祓除咒靈的咒術師要怎麼辦?

看看船上這些王八蛋!咒術師在沒了救人水火的使命感之後,作奸犯科可是一把好手。

如何監管還是次要,為咒術師在未來版圖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才是重中之重——如若不然,又怎麼讓咒術師真正回歸社會,融入社會?”

平時乙骨憂太總聽五條悟說改革咒術界。但是如今說著類似話的憐子,卻看起來比五條悟更有力量。

“聽起來太複雜了,對吧。這是一條漫漫長路,我也許終其一生都看不到儘頭。

所以,還要再問你一遍,想上這條賊船嗎?”

“為什麼不呢?”乙骨憂太笑了笑,“最初,我來咒術高專,就是為了尋找生存下去的意義啊。”

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有鴻溝,曾經的夏油傑想也沒想,就打算一口氣飛過去。

九十九由基也把如今困境的源頭怪罪在咒靈的成因上。

五條悟則認為是老橘子的錯,但他又找不到努力的方向,隻是寄希望於培植自己的勢力。

隻有憐子打算與這一切和解——用小人物的心態,嘗試愚公移山式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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