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麻藥還沒退,還在昏睡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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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鳶看到了一片海,榕鎮是內陸城市,看不到海。
她小時候最想做的事就是去看海。
後來再大一些,她最想做的事情,依舊是去看海。
紀丞手裡拿了個籃球,從左手拋到右手,又從右手拋到左手。
原來她已經死了啊。
岑鳶笑著問他:“是來接我的嗎?”
“當然不是。”他走過來,摸她的頭,笑容仍舊吊兒郎當,“我的鳶鳶可是要長命百歲的,等鳶鳶變成一百歲的老婆婆了,我再來接你。”
“那要是我一百歲還活著呢。”
“就繼續等,不會讓彆人有機可乘了,也不會再讓彆人搶走你了。”
岑鳶醒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病床邊的商滕。
他嘴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因為熬夜泛出了烏青色。
他少有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
看到岑鳶睜眼,他黯淡無光的雙眼瞬間恢複了些生機。
“還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想喝水嗎,還是先吃東西,醫生說你剛做完手術得忌口,我就下樓給你買了點水果,你要是餓的話我現在就去給你點吃的。”
她說的聲音有氣無力:“不用。”
商滕剛起身,聽到她的話,又聽話的坐下:“醫生說全身麻醉後會有副作用,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就跟我講,彆自己忍著,知道嗎?”
剛經曆了一場大手術,岑鳶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嘴唇也因為缺水而有些乾裂。
商滕倒了一杯溫水,用吸管喂她。
岑鳶問他:“小景呢?”
昏睡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
商滕避開了她的視線:“你先養病,其他的事情,等病好了再說。”
“是不是我家裡出了什麼事?”
她不可能猜不出來。
她都進手術室了,她家人肯定也都知道了。
商滕最終還是告訴她了:“你爸跟你媽離婚了。”
在得知岑鳶脫離生命危險以後。
江巨雄其實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被騙了這麼多年,哪怕心裡再氣,仍舊以最溫和的方式去處理這一切。
商滕怕她躺久了累著,動作溫柔的扶起她的身子,將枕頭墊高了些,讓她躺的更舒服一點。
岑鳶看著天花板發呆:“這樣也好,本該這樣的。”
她的頭發吹的有些亂了,總有幾縷不聽話的垂落下來,偶爾擋住她的眼睛,偶爾搭垂在她嘴角。
商滕找護士借了根發繩,替她把頭發紮好。
怕岑鳶無聊,他把電視打開,特地給她調了個她愛看的頻道,然後去樓下買了點洗漱用品,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把胡茬刮乾淨。
江祁景很快就過來了,來的時候特地在樓下買了點粥。
岑鳶的右手在輸液,左手又不方便,所以江祁景一口一口的喂她。
他把粥吹涼了,然後才遞到她嘴邊:“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講。”
他說,“我早就長大了,可以保護你。”
岑鳶看著他,欣慰的笑了笑:“對啊,我們小景也長大了,可以保護姐姐了。”
他低著頭,繼續去舀粥,眼淚卻滴到了碗裡。
岑鳶摸了摸他的頭:“姐姐已經沒事了。”
江祁景把碗放下:“我待會再去給你買一碗。”
他始終不敢抬頭,怕被她看見此刻的樣子。
肯定很蠢。
岑鳶抱著他:“不哭。”
江祁景也想抱她,但又怕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傷口。
他第一次哭的這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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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他哄好了,岑鳶讓他先回去休息一下。
他肯定一整晚沒睡,眼睛都腫了。
江祁景說他不困。
岑鳶:“聽話,快回去休息,不然我會擔心的。”
她勸了好久,他才終於鬆口。
“那我明天早上天一亮就過來。”
岑鳶點頭:“好。”
“你想吃什麼,我讓家裡的阿姨給你做。”
“嗯,我待會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發給你。”
江祁景走了,病房沒安靜多久,商滕一直等在外麵。
他買的粥早就涼了,他隨手放在桌子上。
“會冷嗎,我把暖氣開大一點?”
岑鳶看著他,眼睫輕垂。
她說:“商滕,重新考慮一下吧,你的人生不應該被我這樣的人拖累。”
她想清楚了,她不該奢望被愛的,她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個累贅了,她不能再去拖累彆人。
她有些無力的抬起手,這隻手昨天剛注射過,上麵的針眼還在。
她握緊,那裡便泛起了淡青色:“你看,我又流血了。”
裡麵流血。
商滕不看她:“不要。”
岑鳶低聲歎息,歎他的固執:“我陪不了你多久的。”
“能活一天,我們就在一起一天,能活一個小時,我們就在一起一個小時,哪怕隻剩下最後半個小時,十分鐘,一分鐘,甚至三十秒,我都不想浪費。”商滕語氣平靜的說出這番話。
早就想通的事情,他不糾結。
不可能沒有感觸的,一直受苦的人,被人這麼對待,也會動心。
但不應該,也不能夠。
於是她狠了下心:“可是我不願意。”
商滕停下,垂眸看著她。
他太聰明了,聰明到一眼就能看清人心。
所以岑鳶在他看過的那一瞬間,把視線挪開
了。
輕飄飄的一句:“我試著和你在一起過,但我還是做不到,我忘不掉紀丞。”
商滕沉默了很久,然後背過身去,偷偷把眼淚擦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既然一開始讓我看到了希望,就彆想著再次甩開我的手。”
他開門離開,自以為偽裝的很好,可是哭腔太明顯了。
連肩膀都在顫抖。
他當然委屈,她出了車禍,他擔心的要死,飯吃不下,覺睡不著,在手術室外等了一晚上,結果醒了她就趕他走。
還說她忘不掉紀丞。
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