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翎的情緒張雁聲可以理解。這個小丫頭從進張家門開始,似乎就一直很想跟她做姐妹。可能小女孩的本能就是追逐大女孩吧。
隻是張雁聲從前根本不會搭理她。
但張寰的情緒張雁聲就不能理解了。
她剛才壓製住了梁瑩瑩,他非但沒幫自己的小嬌妻說話,他還似乎……有點高興?這是什麼鬼?
從前,她跟梁瑩瑩衝突,張寰總是一副無奈又煩躁的模樣。而且他通常是站在梁瑩瑩那邊的。
羅姨以前就跟她念叨過,說:“你彆老這麼暴脾氣,一點就著。本來你爸覺得對不住你,可你這麼鬨騰,還老衝他發脾氣大喊大叫的,你看他現在都幫那女人說話去了。”
但那時候的張雁聲哪肯聽,發脾氣說:“我憑什麼不能對他發脾氣了,就是他對不住我媽!”
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羅姨隻能歎氣。
撇開張寰這令她不能理解的情緒,張雁聲把視線移向了梁瑩瑩。
今天因為一家五口出動,沒有讓司機開車,張寰自己開了輛車。梁瑩瑩坐在副駕,張雁聲坐在駕駛席後麵,熊孩子張碩成坐在副駕後麵,小蘿莉張鶴翎夾在了中間。
張雁聲從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梁瑩瑩的側臉。
張雁聲其實有點不敢相信,梁瑩瑩還這樣年輕。
在她的認知裡,梁瑩瑩從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副老妖婆的模樣。她是壓在張雁聲頭上的一座大山,崩毀了她的人生。
可其實,現在梁瑩瑩給張寰生張鶴翎的時候才二十,她今年也才不過二十九歲而已,她還不到三十歲。
張雁聲死的時候二十一歲,以重生的張雁聲的視角來看,梁瑩瑩不到三十,等同於一個同齡人。
張雁聲看著她,這座壓得她痛苦暴躁的大山,仿佛縮了水一般。
安靜的車裡響起了張鶴翎的聲音:“你怎麼還帶著這個?”很是嫌棄。
張碩成立刻說:“我就帶!要你管!”
“我是你姐!我就能管你!”
“姐又怎麼了!一邊去,你管不著我!”
張碩成被梁瑩瑩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給慣得又驕縱又蠻橫。他說著,聲音就大起來了。在封閉的空間裡,格外呱噪,讓人腦瓜子疼。
張寰也挺受不了的,正想開口讓張碩成安靜點,身後忽然傳來張雁聲冷冷的聲音:“閉嘴。”
往常遇到這種情況,張雁聲常常會吼,成為讓人腦瓜子疼的另一個主力。今天這大女兒真是有點反常。
張寰忍不住從後視鏡裡向後看了一眼,正對上了張雁聲黑黢黢的眸子,目光幽幽。
張寰莫名地就打了個寒噤,趕緊集中注意力開車。
從前張雁聲常會吼張碩成,隻是張碩成根本不怕。
梁瑩瑩給姐弟倆灌輸“我們才是一家人”的思想,張鶴翎一點不吃。張碩成卻全吃下了。在他小孩子的心裡邊,這個討厭的姐姐為什麼要存在?她還老跟他媽媽吵架,家裡要沒有她就好啦!
梁瑩瑩還老告訴他,不用怕張雁聲。張雁聲雖然吼他,但也的確從來沒打過他。熊孩子都欺軟怕硬,自然更無法無天了。
可今天很奇怪,這姐姐不吼不叫,隻用眼睛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了一句“閉嘴”,張碩成忽然膽怯了起來。總覺得這姐姐今天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小孩子天真,有天真的殘忍,天真的冷酷,也有本能的對危險的感知。
此時此刻張碩成就感知到了危險。
他哪知道,張雁聲雖然決定了這輩子要好好活,可她到底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她兩輩子的戾氣都蘊在眸子中,連張寰看了都害怕。
張碩成求救地向前麵看了一眼。可老爸隻從後視鏡裡跟姐姐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說。老媽,扭頭瞥了一眼,竟然隻說了張鶴翎一句“彆老跟弟弟吵”,也把頭扭回去了——梁瑩瑩雖然寵溺張碩成,可她到底也是個人,也受不了封閉空間裡小孩子高亢聲音給大腦帶來的刺激。
張雁聲又沒打他沒罵他,隻是叫他閉嘴而已,好像有點效果?梁瑩瑩就沒替張碩成撐腰。
熊孩子沒有熊家長撐腰,自然就慫了。
張碩成乖乖地閉嘴了。
張鶴翎卻很難過。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但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挨梁瑩瑩批的又是她。
小姑娘低下頭去,委屈得差點掉眼淚。
她吸吸鼻子,抬起頭,去看張雁聲。
她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慰藉嗎?
張雁聲僵硬地將頭扭向一側,假裝看車外街景。
張鶴翎黯然,有點孤單地把兩隻手塞到腿下麵,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發呆。
心理學上說,常常把手藏起來的孩子,缺乏安全感。
車子裡倒是如大人們期望的那樣安靜下來了,令張寰心情很好,梁瑩瑩也樂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