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石斐然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規整的高定西裝,眉間攏著一股淡淡的鬱色,英俊又嚴肅的模樣。他站得端正,安靜地透過落地窗往訓練室裡看。
——竟然是葉於淵。
石斐然張了張嘴,訝異極了。
葉於淵淡淡地看他一眼,微一頷首:“你好。”
石斐然背後立刻起了一層冷汗,磕磕絆絆道:“葉先生,您好。”
葉於淵是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還是個如假包換的超級有錢人,讓他怎麼能不緊張?
不過……葉總為什麼會在這裡?
石斐然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看見隨著老師,不太熟練地轉身、抬腿的方懷。經過這幾天的訓練,方懷已經熟練了不少,但動作裡還是透著股笨拙的可愛。
他不胖,但竟然像個搖搖擺擺的小企鵝,鼻尖微微冒著點汗,模樣英俊又招人喜歡。
然後,石斐然就眼睜睜看著葉於淵微勾了下唇角,眸中有柔軟的神色一閃即過。很快男人輕咳兩聲,恢複嚴肅的模樣。
石斐然:“……”
他掐了自己的臉一把,一定是看錯了。
“葉先生,”石斐然不得不走上去問,“您找方懷有事嗎?”
葉於淵沉默一陣。
他薄唇微抿,眸中有某些情緒閃過。
沒什麼特彆的事情。
隻是剛好路過這裡,剛好很想見到他。
葉於淵每天都很想見到方懷,想跟他說說話,無論什麼。
但一直到現在,兩人仍然停留在陌生人的距離裡。
想到此處,男人漆黑的眸子微黯了黯。
葉於淵沉默片刻,從名片夾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石斐然。他低聲道:
“給他,謝謝。”
石斐然半信半疑地接過。
……葉於淵專程跑過來給方懷名片?什麼情況?
石斐然看著葉於淵,忽然就警惕起來。
會不會是潛規則什麼的?石斐然打定主意,如果真的是這樣,無論如何也要幫方懷推拒掉。
然而葉於淵最終沒什麼,又定定地往裡麵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進了電梯。
秘書跟在他身後,臨走前,對石斐然了然道:“你放心,不是你所擔憂的那種情況。”
石斐然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當天吃午飯時,石斐然把名片轉交給了方懷。怕方懷看不懂,又解釋道:“這個人叫葉於淵,這裡是他的電話號碼,然後——”
方懷吃東西的動作一頓。
他的吃相很規矩,但速度竟然很快,看向石斐然,淺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動。
“葉於淵?”他把那一口吞下去,問。
石斐然點了點頭。
方懷忽然有些開心。
他拿著手機,認認真真的把葉於淵的號碼記到了通訊錄裡。他平時打電話還是用藍屏老人機,用不慣石斐然給他買的智能機,隻在刷微博時會用。
接下來的幾天,方懷依然早出晚歸,依然每天勤勤懇懇的練習。
葉於淵的號碼在藍屏老人機裡的備注是‘葉於淵(朋友)’。
他每天早起會看一眼未接來電,一直是空的,葉於淵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也許是很忙吧。
方懷有些想打電話,但又覺得過於貿然,最後還是洗把臉去接著練習。
而與此同時。
葉於淵一小時平均低頭看五次手機。
他一向不依賴手機,大部分事情交給私人AI處理,應該第一次這麼頻繁。
幾乎在會議結束後,許多下屬發現,葉總會第一時間打開手機,薄唇微抿,沉默地查看。
兩分鐘後,他漆黑的眸子微黯,有些失落地按下鎖屏。
沒有未接來電。
下屬:“……”
什麼情況?!
一周時間一晃而過。
才藝選拔過後,#鹿羽人設崩塌#又上了一次熱搜,即便公司給他砸大價錢洗地、營銷,鹿羽的人氣還是下滑了許多。之後,又進行了一輪選拔。
這一輪方懷有些不占優勢。
……他的優勢是唱歌,而跳舞幾乎是弱項中的弱項。這沒辦法,人無完人,樣樣都精通才是不科學。
而在這次唱跳中,方懷的舞蹈略顯遜色,在評委打分中沒能比過另一個選手,分數降下來了。
【沒事的,崽崽加油!】
【其實還挺可愛的,噗。】
【比起上次才藝的時候已經有進步了。】
【笑死我了,腦殘粉這都能洗?不好就是不好。】
【崽崽不要對自己太嚴格,真的不要。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身體要緊的。】
方懷的舞蹈gif也被單獨截下來……他其實已經進步不少了,但動作略顯僵硬,竟然有幾分迷之可愛,還吸了些粉。
粉絲其實都在安慰他,當方懷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夠。
大家都看出來了。決賽也跟唱跳有關,許多人都有些遺憾,方懷在這方麵的欠缺,很可能讓他錯失冠軍了。
他的準備時間還是太少了。
馬上要到決賽,決賽仍然是唱跳,舞蹈是繞不開的。
方懷咬牙,把一天的訓練時間從八個小時增加到十二個小時,用舞蹈老師的話說,不要命似的,簡直要住在訓練室了。
勤能補拙。
方懷和老師一起鑽研,選擇了一支對基本功要求並不高、但效果足夠好的舞。方懷天賦不足,但肯下功夫,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對著視頻扣。
決賽的前一天。
方懷一個人在訓練室,認真地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流程——他對自己有很嚴格的要求,起碼自己要滿意。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滿意過。其實他的進步已經很讓老師吃驚了,從上一次選拔到現在,方懷的進步幾乎是不可比擬的,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很好了。
他有這個天賦。
或者說,他足夠勤奮、肯下功夫。把動作的每一個細節一一找出來練習,十遍不行就一百遍,這樣枯燥的練習很多人都撐不住,但方懷可以。
隻這最後一次,在音樂漸淡時,方懷睜開眼睛,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中的少年也在安靜地看他。
暮色在腳邊安靜地鋪開。方懷對著自己笑了笑,背起包,關上了訓練室的門。
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不會後悔了。
當晚,十一點。
方懷這天回家得早,他想早點睡,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然而卻沒睡著。
頭有點……越來越疼。
他這幾天的訓練有點過度了,石斐然勸過他,沒勸住。缺乏睡眠和過度練習,畢竟不是鐵人,生病是很正常的。
方懷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倒到一半,忽然頭暈目眩,鼻子也堵堵的。他看向壁櫥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看見自己頰側通紅的。
還有點冷。
明明是八月份。
少年慢慢蹲下,在地上蜷成一團,眼睫一點點垂下來。
忽然門鈴響起。
那門鈴一開始是有規律的,逐漸急促起來,像是門外那人著急了。
方懷晃了晃頭,好不容易爬起來,吸了吸鼻子。他甚至沒有多想,腳步虛軟地打開門,下一秒就腿下一軟。
“你——”
葉於淵說到此處,驟然一頓。
他薄唇抿緊,把少年攏入懷中,伸手一探。
……很燙。
葉於淵的心臟一瞬間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