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更(1 / 2)

十幾人輪替,鐵鍬跟鋤頭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翻起泥土。

群山已經徹底恢複了安靜,最後一點零星的聲音也停了,標誌這次清剿正式結束,三個目標寨子都清乾淨了。

護衛裡最心細的賀老三給風瑉檢查過傷口,上了藥,為他包紮了手臂。

風瑉看著麵前越掘越深的土坑,想起袁明說過的話:

“這一帶的寨子大大小小有十幾個,其實除了這幾個窮凶極惡的、受京中的勢力所把控的,剩下大多數都是無奈的百姓。

“他們到山上去,不是為了劫掠,隻是不想賣身為奴,寧願在山上開墾耕種貧瘠的土地,也不想下山來。”

“等破了這三個寨子,剩下跟著為非作歹的惡徒大概也嚇破了膽,到時候再過去招安,很快這一帶就能恢複清明。

“我在這裡做了兩年縣令,還有一年時間,希望我能做到讓百姓安心,讓他們願意從那些貧弱的寨子離開,回到山下來……”

這是袁明的願景,也是這個時代很多逆著閹黨大勢的好官,治理一方的心願。

看著幾輪交接過後,一旁挖出來的土堆得越來越高,坑也挖得越來越深,風瑉大概猜到留在縣衙的她給自己這個錦囊,是讓自己來這裡挖什麼。

但他仍舊想不到,什麼人的屍體會是痛擊馬元清、讓更多像袁明這樣的人實現願景的關鍵。

就在坑中的將士又向下挖了許久之後,其中一人鐵鍬挖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他連忙在已經快有一人深的坑中抬頭,向著上麵彙報道:“挖到了!”

風瑉精神一振,走到坑邊向下看去。

借著月光,他看到了深坑底下露出的衣料一角,而剛剛被鐵秋碰到的是一塊令牌。

公子爺受了傷不方便,膽子大的姚四就直接跳了下去,把那塊死人令牌從土中拿了起來。

他拍乾淨泥土,在看清上麵的字時,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然後,他才從深坑裡舉起了令牌,遞給風瑉:“公子爺。”

風瑉蹲了下來,伸手接過。

這塊黑鐵令牌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在月光下,上麵禁軍的字樣如同泛著寒光,讓風瑉的眼神也跟著冷了下來。

禁軍的人。

連雲寨的手上,竟然還染著禁軍中人的血……

不過轉瞬之間,他就想通了關鍵。

這確實是一個好把柄!

坑裡,姚四已經跟將士一起棄掉了工具,開始徒手挖掘。

春季多雨,山中又濕潤,屍體埋在土裡不到兩個月時間就會腐化成白骨,這具被埋在深坑之下的屍體也是一樣。

除了剛剛他們挖出來的那塊令牌以外,他身上的大多數布料跟血肉都已經腐化乾淨了,被完全挖出來以後,坦露在月光下的就是一具森森的白骨,沒有其他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起出白骨以後,將士們開始往上爬。

老胡一開始來到這裡覺得毛骨悚然,等現在看到真切的白骨,倒不覺得有多滲人了。

他蹲在這具白骨旁,一麵檢查一麵嘀咕:“全身有不下四十處骨折、骨裂,生前飽受折磨,頭骨上是致命傷……這人是誰?”

風瑉手中拿著那個錦囊,陳鬆意所畫的那張圖已經放回了裡麵。

他指尖輕輕搓磨著錦囊跟其中的紙張,聲音在月光裡顯得格外清冷:“把他裝好帶回去,她會告訴我們他是誰。”

……

天邊的朝陽驅散了黑暗,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對雲山縣的百姓來說,今天又是一個尋常的清晨,隻不過逐漸蘇醒的空氣中,仿佛又多了跟往常不一樣的氣息。

早早起床趕著進城做買賣的燒炭翁在路上見到了往回撤的守備軍,見到他們衣甲染血,好些身上都帶著傷,頓時嚇了一跳。

可是看他們來的方向,又好像是從那些山匪聚集的山中撤回來的,這讓退到一旁的老漢不由地想:“難道這些軍爺是去山裡剿匪了?”

幾百人經過之後,路上又恢複了安靜。

經過一晚上的激戰,剿滅了包括連雲寨在內的三個寨子,袁明很是激動。

此刻他留在了山下,帶著他的五百人跟樊騫多留給他的三百人,準備處理後續的收尾跟招安。

帶著被俘虜的韓當跟從後山挖出的這具白骨下來,風瑉遇見了等在這裡的袁明。

在短暫的交換信息之後,風瑉也從自己帶的隊伍裡留了狀態好的兩百人給他,還留下了機靈的姚四給他幫忙。

袁明雖然一晚沒睡,此刻卻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完成這次清剿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件政績,也是對馬元清的痛快還擊。

他看了一眼被打斷了雙腿、關在簡易的囚車裡的韓當,又看了看由風瑉的兩個護衛親自抬著的擔架。因為上麵覆著白布,他不知道底下是什麼人,也沒多問,隻告訴風瑉,樊騫已經先行一步,回去了。

如果風瑉不想走回去的話,這山下還有連雲寨控製的馬場,他們的馬就在這裡。

“不必了。”

風瑉搖了搖頭,謝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