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合一(1 / 2)

這顆珍珠是粉色的。

它光澤瑩瑩,近乎渾圓,比鵪鶉蛋小兩圈。

陳家村外的這條河不少人都在這裡洗過手,還打過漁,可是從來都沒有人采到過河蚌。

更彆提開出一顆珍珠。

陳家人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驟然得了這麼一顆珍珠,他們隻覺得價值連城得燙手,哪怕是陳寄羽,一時間都沒有想好該怎麼處理。

還好,一行人當中還是有冷靜的人。

身為忠勇侯之子,風瑉從小在錦繡堆裡長大,堪稱京城紈絝中的紈絝,他一眼就判斷出了它的價值,道:“這個大小,能作價百兩。”

陳鬆意名下有過貨行,她伸手從兄長手裡取過了這顆珍珠,拿在指尖對著陽光細細端詳:“略有瑕疵,在這樣的小地方銀樓或者當鋪出手,打個八折吧。”

兩人的冷靜,讓陳家人都跟著冷靜下來。

由兒子扶著從地上站起,陳父身上的衣服仍在往下滴水。

看著十分有條理的在決定午後就去一趟鎮上把這珠子賣掉,就近換成真金白銀的女兒,他這驟得珍寶的心安定了下來。

如果今日隻有他們自家在,哪有這麼輕鬆就能斷價,就能處理哦?

要是明珠在現場看見,定會想儘辦法也要把珍珠據為己有,然後帶出去炫耀。

說不定……又會引來什麼禍端。

幸好她也不在。

用過午飯後,本就打算今日去趟鎮上的陳鬆意跟風瑉一起說走就走。

他們雇了村裡人的馬車,應該啟程回書院去的陳寄羽也跟著一起去了,畢竟兩人對鎮上都不熟。

馬車很快走了,這一次他們沒有雇車夫,直接由老胡駕車。

陳父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還喝了薑湯,在屋裡跟妻子小聲感慨:“鬆意回來真好。”

這中話從當爹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但陳父忍不住。

就明明隻有十六歲的女兒,肩膀還纖弱,卻讓他這個大男人都感到有了依靠。

陳母也點著頭。

這感覺跟從前是完全不一樣的,女兒一回來,她好像心裡立刻有了底。

送了丈夫出門下地,陳母站在門邊,看到原本應該變得安靜無比的家裡現在也有了聲息。

陳鬆意去鎮上,小蓮沒有跟去,她留在家裡幫忙洗洗刷刷,還用小姐給她的碎銀子去村裡養雞的人家買了十幾隻小雞仔回來。

毛茸茸的小雞仔,小蓮捧了一路。

回來以後,就在院子的一角圍了柵欄,把它們養在裡頭。

眼下,小姑娘正在喂它們。

看著這一幕,陳母隻感到籠罩在全家頭頂的陰霾儘數退去,好日子就要來了。

陳橋縣,橋頭鎮。

林家銀樓是鎮上最大的銀樓,他們賣首飾,也收首飾。

掌櫃拿著手上這顆珍珠認真地端詳,然後小心地放回了桌上墊了布的盒子裡,看向麵前這兩個拿珍珠來賣的公子小姐。

林家就是本地數一數二的富戶,可是他們的公子跟麵前這位公子比起來,卻是拍馬都趕不上。

與這位公子同來的年輕姑娘雖然身上衣著不出眾,但是進來之後對於他們林家的首飾是看也不看,絲毫不感興趣,一看就是見多了好東西。

都是行家,掌櫃就沒在他們麵前耍什麼心眼了,直接接受了八十兩這個價格。

他讓學徒取來了五張十兩的銀票,加上三個銀錠,陳鬆意拿起就跟風瑉一起離開了銀樓。

“給你。”

從銀樓一出來,被猛烈的太陽一曬,風瑉就眯起了眼睛。

看到遞到自己麵前來的銀票,他挑了挑眉,然後推拒了回去:“我不缺銀子,你當我是朋友,就彆跟我提錢。”

陳鬆意當然知道他不缺銀子,隻不過欠了朋友的肯定要還,但是朋友不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風瑉不要,她就從善如流的把銀票收回了袖中,然後找了找舊物店的方向,對風瑉道:“在那邊,我們過去吧。”

他們兩個來銀樓賣珍珠,陳寄羽則去了鎮上的舊物店去淘一些舊書舊物。

來鎮上一趟,他還想買件禮物,去私塾看望自己的老師。

就在風瑉跟陳鬆意二人朝舊物店走去時——

一旁的茶棚下,本來在曲著一條腿、一邊嗑瓜子一邊喝茶的程四喜看到她,臉上百無聊賴的神色立刻褪去了。

他放下了腿,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眼睛死死地盯著陳鬆意——錯不了,這就是大小姐,他要立刻回家給夫人稟報!

“茶錢!”

他把幾枚銅板往桌上一放,拔腿就走。

而另一邊,一群遊手好閒的混混看著他們從銀樓裡出來,尤其看到陳鬆意給風瑉銀票的那一幕,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們也不笨,今天上午回過村的婦人就說了,陳家那個在京城的女兒回來認祖歸宗了。

而且他們剛剛也看到陳寄羽進了舊物店,現在這兩人又朝那邊過去,那肯定是程明珠說的官家小姐。

“快快!”發現情況的混混推著旁邊的人道,“快去叫大哥!就說京城那邊給錢要我們留意的人出現了,身邊隻有一個小白臉,身上還有不少銀子,我們趕緊過去埋伏,等他們一出來就動手!”

鎮上的舊物店開在街角,跟其他的店鋪比起來並不那麼光鮮亮麗。

陳鬆意一進去,就看到哥哥在選東西。

陳寄羽彎著腰,在這些舊物裡一件一件地尋過去,找著還有價值自己又能夠承受的物品,英俊卻消瘦的麵孔無比專注。

午後來這裡的人不多。

舊物店的掌櫃坐在櫃台之後,連飛到麵前的蒼蠅都懶得拍。

風瑉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他微微皺起了眉,想了想方才賣珍珠的錢。

雖然看起來多,夠普通小民用個兩年了,可是陳寄羽明年還要去京城參加科考。

他於是低了頭,向著身旁的少女問道:“要不要我再留點錢給你?”

陳鬆意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很純粹地道:“不用,我想賺錢應該很簡單。”

說完,她就朝站在貨架深處比較著兩個灰撲撲的筆筒的兄長走去。

聽到她的聲音,陳寄羽抬起了頭,看到妹妹著自己走來,風瑉則停在櫃台邊上。

“兄長看中了哪個?”

陳鬆意來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看。

在得到哥哥並沒有決定好的回答之後,她看了看這兩個灰撲撲的筆筒,又看了看架子上的其他筆筒,指了一個標價三兩、看起來也一樣賣相不佳的筆筒道,“那就這個吧。”

陳寄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那個誰都不會去買的老物件,不由得莞爾。

他的妹妹看漂亮的珍珠能一口斷價,但是看這些老物件眼光就不那麼好了。

不過他還是順從了妹妹,放下自己選的這兩個,拿起了架子上的那一個。

陳鬆意把五十兩銀票從袖子裡拿出來給他,陳寄羽搖了搖頭,說:“不用,哥哥手裡還有錢。”

就算那顆珍珠賣了八十兩,她拿回去三十兩,也是不夠用的。

家裡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他不想委屈了妹妹。

見他不肯接,陳鬆意也沒有多勸,隻是跟他一起來到了櫃台邊。

看到放在櫃台上的筆筒,胖老板懶懶地掀了掀眼皮,說道:“三兩。”

然後不等陳寄羽說什麼,他又再開口道,“不二價。”

風瑉頓時對這個店的觀感更不好了。

看著這個筆筒,風瑉隻覺得這麼粗製濫造的東西,花個一兩買都虧了。

可陳寄羽卻乾脆付了錢,把筆筒給了妹妹:“哥哥送你。”

妹妹不在身邊長大,他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什麼。

陳鬆意也沒客氣,接了過來:“謝謝哥哥。”

她說完,就拿著筆筒四處尋找哪裡有水可以洗洗乾淨。

看到店門口的石盆裡湧動的活水,她走了過去,把筆筒放在裡麵清洗。

橋頭鎮水係發達,將高處的水通過竹竿引下來,引入千家萬戶,成了這裡的用水係統。

陳鬆意掬了水,用力地擦洗乾淨這個筆筒,洗出了底下原本的顏色。

在沒洗的時候,這東西還能讓人有所期待,可洗乾淨了,就會發現這不過是個普通的竹子筆筒,頂多是表麵的雕花比較好看罷了。

坐在櫃台後的老板也朝她看了一眼,然後不感興趣地收回了目光。

他收這些舊物卻不清洗乾淨,就是想讓這些來淘東西的人心存僥幸,用不適合的價格把東西買走。

風瑉忍不住,抱著手臂走了過來,低頭看陳鬆意的動作。

出於對她的期待,他總覺得她不會平白無故買一個不值錢的東西,隻等看會出什麼奇跡。

隻見這隻筆筒在她手上被搓洗,漸漸的外麵那層新漆就被洗去了,露出了底下的顏色。

“這是……”風瑉一眼就看到了發黃的筆筒上有幾塊不同的顏色。

那裡的顏色更透明,是將原本的竹料挖去了,用蜜蠟平整地鑲嵌了一塊窗。

重新漆上去的漆一洗淨,底下潛藏的亮點就被洗了出來。

——多了這一塊蜜蠟,這個筆筒的價格立刻翻了好幾倍。

“蜜蠟。”

陳鬆意用指甲在上麵輕彈了一下,驗證完自己從不出錯的能力,滿意地收回了手。

過了水的筆筒沾著水滴,呈現出一中大巧若拙的美感,技藝十分出色。

她將洗過的筆筒重新拿回了櫃台前,原本在午後昏昏欲睡的掌櫃頓時看得眼睛都直了。

“三十兩,收不收?”

他聽麵前的少女說道,然後在自己想要開口的時候,又用七個字堵住了自己的嘴,“不二價,愛買不買。”

掌櫃:“……”

三十兩銀票落袋。

當陳鬆意再次將那五十兩推給哥哥的時候,陳寄羽沉默了一下,沒有再推拒。

收好銀票,他跟風瑉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陳鬆意的錢來得太快了。

隻不過差彆在於風瑉覺得她這是算出來的,而陳寄羽覺得她這是在京城被培養出來的。

三人踏出了舊物店,陳寄羽想起自己依然沒有給老師買成禮物,於是說道:“從巷子穿過去吧,張屠戶的店在另一邊,我去割兩塊肉送給先生。”

陳鬆意點頭:“好啊。”

然而剛踏進巷子,裡麵就傳來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嘿嘿嘿,肥羊!”

“知不知道規矩,從你周爺的巷子裡過,是要留下買路錢的。”

一群混混從轉角處走了出來,攔在他們麵前。

他們用淫邪的目光打量著陳鬆意:“這就是從京城回來的官家千金?是個美人啊,來跟大爺們玩一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中目光陳鬆意毫不陌生。

雖然她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武力叫敵人聞風喪膽,但她終究是女子,每一次作戰,敵軍在初次看到她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表情。

在戰場上憋得久了,一旦釋放了凶性,所有人都會變成畜牲。

不加節製,他們就能對著同是人的個體做出各中無法想象的暴行來。

她見得太多了,所以對這中小兒科的調戲無感。

可站在她身旁的風瑉跟陳寄羽的臉卻是迅速地陰沉下來。

陳寄羽知道這些在鎮上橫行霸道的混混,也知道橋頭鎮的人有多麼的不堪受其害。

他一步擋在了妹妹的麵前,不讓那些淫邪的目光接觸到她,可這群混混卻毫不在意。

陳寄羽這個書生在他們眼中隻是一隻比較大的螞蟻,陳鬆意身旁那個小白臉也不足為懼。

他們撞了過來,伸手就要抓住少女:“滾——”

那個“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們猙獰的表情還停在臉上,就感到眼前一花,接著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砸在了臉上、身上,將他們轟得倒飛出去。

風瑉出手了。

他沒有帶槍,也不需要槍,直接用上了拳頭。

在他越過陳鬆意向前踏去的時候,陳鬆意就一把拉過了哥哥。

兩人往後退去,把這些沒用的家夥交給了風瑉。

並不寬闊的巷子裡響起了肉.體跟拳頭碰撞的聲音,還有慘叫。

這拳拳到肉的聲音,在空氣中發出悶響,讓聽到的人都不由地繞著這個巷子走。

一來鎮上,老胡就去找了泥瓦匠跟大夫。

等安排好了他們去陳家村,他正要過來彙合,就聽到裡麵在打架。

他連忙探頭來看,隻見陳姑娘跟陳公子站著,滿地的混混鼻青臉腫地打滾。

而他們家的公子爺正站在巷子中央,如同煞神,沾著血的五指一抓,就抓起了為首那個混混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混混頭子的背騰空,頓時一陣慌亂的撲騰:“做……做什麼?!”

他看著眼前這個明明俊得像個小白臉,可是卻讓他無比害怕的煞神,雖然牙齒打架也要叫囂道,“你、你完了!還不快放開我?!我們是給縣令公子做事的!你死定了!”

他們能在橋頭鎮橫行霸道這麼久都沒事,就是因為他們頭頂有縣令公子。

收錢辦事、勒索商戶,這所有的錢,八成都是要上交給縣令公子的。

老胡聽到這裡,嗤之以鼻。

縣令公子是什麼玩意兒?這年頭還有人敢在他們公子爺麵前稱衙內?

風瑉沒有理會他這色厲內荏的叫囂,手上一拽他,冷冷地道:“你們怎麼知道她是從京城回來的?誰派你們來的?”

混混的眼睛亂轉,既不想顯得怕了他,可是又怕他再一拳轟在自己臉上。

陳鬆意本想告訴風瑉不必再問了,自己知道是誰,就聽哥哥的聲音在身旁低沉地響起:“是明珠吧。”

風瑉維持著抓起這人的姿勢,轉頭看了過來。

那混混頭子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是程明珠的哥哥戳破了這件事:“你——哎呦!”

鳳瑉一鬆手,他就整個摔回了地上,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風瑉走了回來,卻是向著陳鬆意確認:“是她?”

陳寄羽是個很通透的人,他把人性看得很透徹。

明珠從小心性就偏陰暗,跟她單純無辜的外表完全不一樣。

她不光喜歡爭搶、喜歡占便宜,還喜歡嫉妒。

隻不過家裡窮,而且又是在村子裡,所以她沒做出過什麼大的錯事。

陳寄羽扭轉不了妹妹的性格,而且她好像壞也就是壞到那樣了。

等到她長大嫁人,也就會變成那些愛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村婦中的一員。

可是現在她回了程家,有了錢、有了資本,變得如此糟糕,那就不行了。

看著這些滿地打滾的混混,陳寄羽此刻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昨夜母親問起她的時候,鬆意連提都不大願意提。

他看向了妹妹,認真地問:“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這樣設計買凶害人,便是告到衙門去,也是可以讓明珠留下案底的。

陳鬆意自然道:“送到衙門去吧。”

滿地打滾的混混一聽要把自己送到衙門去,頓時不擔心了——縣衙那是他們的大本營,公子肯定會保住他們的。

於是,在老胡進來把他們綁成一串趕往縣衙的時候,他們非但沒有抵抗,而且很配合。

隻不過一邊走就一邊鼻青臉腫地叫囂:“等公子來了,你們就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