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瑉道:“久等了,付公。”
他帶著人一上船,付鼎臣就抬手令人開船,然後才說道:“還以為小侯爺來不了了。”
風瑉與他並肩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寬闊江麵:“我說要來,就必定不會失約。”
雖然忠勇侯不肯放他出門,但風瑉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他爹。
或者說沒有說服,他這一次又是偷跑出來的。
但這個過程不重要。
結果是他到了就行。
大船離開了碼頭,向著江麵駛去。
後方跟著的幾艘船規模稍小,搭載的都是近衛跟欽差隊伍。
風瑉看了看腳下這艘船,雖然大且穩,但速度卻不如戰船快。
哪怕走水路去江南,最短也要耗費十日。
等去到江南,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他皺了皺眉,看向付鼎臣:“這速度會不會太慢了些?”
付鼎臣將自己讓人帶了兵符去調動水軍直衝江南的安排告訴了他:“京師水軍的戰船更先進,比我們更快,我讓他們全速行軍,先去漕幫總舵。”
聞言,風瑉才鬆開了眉心:“那就好……漕幫總舵,麒麟先生也定已經有了安排。”
他說完抿了抿唇,這個安排,無疑就是他的弟子了。
風瑉又想起分彆的時候,陳鬆意居然什麼都沒告訴自己。
所以自己就在她眼裡,就這麼不可靠?
江南形勢錯綜複雜,她就算能夠預知先機,也終究隻是一個人,必然會遇上無法解決的危險。
還是希望能夠快點抵達,跟她會合,才安心。
……
總督府坐落之處,樓外見江。
江水今日暴漲,在遠處都看得到水浪翻滾,湍急渾濁。
閻修歸來一日,總算得到了詳儘的漕幫情報。
他知道昨晚上那個道士就是在江南一帶聲名鵲起的神醫遊天,是翁明川為了給潘遜治病找去的。
然後,昨晚在漕幫還有一位“裴先生”。
一看到情報中所寫,這位裴先生曾經在去往漕幫總舵的路上,用一麵有著厲王印記的金牌,斥退過駐守在那裡的州府軍,閻修便知道他是誰了。
他捏著紙張的手用力得指尖發白:“裴植……”——他那個陰魂不散,永遠壓他一頭的好師兄!
他不是應該在邊關追隨厲王,什麼時候又回了江南?
一想到裴植那張臉,一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新愁舊恨一時間全都湧上了閻修的心頭。
從兩人先後入門,到一起參加科舉……裴植考上了,自己卻落了榜。
那時候的他,就想問一句——憑什麼?
憑什麼他裴植就能得到讚譽,得到認同,可自己卻得不到?
更令閻修羞憤的是,他落榜之後在江邊借酒消愁,逃避現實,卻聽到裴植不打算做官。
他打算放棄功名去邊關,到厲王麾下做一位謀士。
旁人在驚歎裴植的瀟灑,閻修卻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可笑無比。
他跟裴植之間,永遠是這樣,自己拚了命都得不到的東西,他卻能輕易得到,然後又棄如敝履,仿佛在明晃晃打自己的臉。
悲憤、痛苦、絕望之下,閻修甚至生出了投江的念頭。
如果不是有高人路過,把他從江邊拉了上來,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他今日也不會坐在這裡。
呲啦一聲,閻修手中的紙碎開了一個口子。
他垂目看了一眼手中的紙張,然後以一種慢條斯理又狠厲的勁道,將這張紙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
細究裴植出現在漕幫總舵的原因,其實有跡可循。
這些年閻修雖在江南,在總督府當幕僚,為桓瑾的大業籌謀,也沒有忘記收集裴植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兄風流浪蕩,邊關每一個有姿色的寡婦都跟他有一腿,也知道他為了厲王平定邊關、征服西域的目標殫精竭慮,甚至到了要吃禁藥來透支腦力的境地。
他身體不好,自然要去求醫。
聲名鵲起的神醫出現在漕幫,他自然會跟過去——
但是,他來摻和什麼?
閻修眼中燃起怒火。
自己要對付漕幫,替總督大人把它收服掌控,他一個厲王的軍師祭酒,來摻和什麼?
像撕碎裴植一樣把這張紙撕碎以後,閻修徹底地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要如何對付裴植,要如何借用這件事,把漕幫推入一個更加萬劫不複的境地。
厲王在大齊的聲望之高,無人能及。
這一點彆說是景帝的那些皇子,就是景帝自己也比不上。
“……如果是這樣一個皇族插手漕幫,疑似暗中在江南培養自己的勢力,你猜我們心胸並不寬廣的陛下會是什麼反應?”
閻修嘴角一勾,又露出了那種溫和無害的笑容。
他心中已經有了禍水東引的計劃,又可以除掉裴植,又能將景帝的目光轉移到厲王身上。
然而就在這時,手下匆匆忙忙地從外麵跑了進來。
閻修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自己麵前,指著外麵道:“先……先生!江水、江水決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