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二更(1 / 2)

江河濁浪翻滾。

欽差座船在進入連日暴雨的江南地界後,雖然不像水師戰船一樣全速行進,但也幾乎沒有停留。

欽差南下,各處早已收到風聲,沿途都有官員前來相迎,可是卻沒有一個碰到付鼎臣的麵。

他們站在岸上,看著欽差船隊疾行而去,轉瞬間門就隻留下幾道影子。

一位跟當朝首輔劉相同宗的知縣站在自己的地界,在雨中放下朝付大人的船遙遙行禮的手,喃喃道:“此次江南之變引來了樞密使大人,他與桓總督兩位巨擘碰撞,掀起的風浪隻怕會波及整個江南……”

聽到他的話,在旁為他撐傘的師爺抖了抖,雨點落在劉知縣的肩膀上,換來他的一瞥,“你抖什麼?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

現在不想出錯,就趕緊去加固堤壩,把有災情的地方處理妥當,才不會被清算進去。

欽差座船上,付鼎臣坐在桌前,透過窗戶看著江水滔滔,拍擊河岸。

這條運河養活了很多人,但一旦有水患,這些靠它生活的人,生活也會被它摧毀。

一路過來,他們在船上看到了很多水災過後的景象。

有些地方哪怕堤壩已經重新修建加固,將洪水擋回去,可是被摧毀的良田與宅地卻無法恢複。

那些因洪水退去而回到自己的宅地原址,為眼前的狼藉而跌坐在地上的災民兩眼無神,麵露絕望。

他們並沒有因為洪水休止就回到原本的生活,臉上的絕望叫人不忍。

付鼎臣年輕時,也曾在各地輾轉任職,處理過很多災情。

他深知毀滅隻需要一瞬間門,重建卻不知要多少年,哪怕這樣的場景他已經見過無數,再見時卻依然還是不忍。

連他都如此,就更彆提是初次見到民眾慘狀的風瑉了。

一路過來,風瑉好幾次都想下船,最後又都強忍住。

因為他知道一旦停下,他們就要一直停。

停得越久,事情的變數就越多。

唯有把問題從源頭解決了,借著這次機會整頓了江南,肅清官場,由朝中委任可堪重任的大員取代桓瑾,讓他去支持真正會治水的人才來治理,一切才會結束。

站在船頭的風瑉結束了沉思,帶著一身水汽從船艙外回來。

一進船艙,他就對付鼎臣說道:“雨勢變小了。”

從入江南以來就成傾盆之勢的暴雨,今日終於開始有了要過去的征兆。

他回到桌前坐下,付鼎臣給他斟了一杯熱茶:“州府也快到了。”

風瑉拿起茶杯,心中默默計算,以他們的速度都快要抵達目的地了,京城水師的戰船在江麵上行駛起來更快,此刻應該已經到了漕幫總舵,把那裡嚴密保護起來了。

“小侯爺不必過於歉疚自責。”付鼎臣觀他神色,開導了一句,“我們這一路不停靠,不上岸,災情跟災民反而更容易得到妥善的處置。”

欽差南下,本身就是一種震懾。

過門不入,這些地方官員自然更加惴惴不安。

為了避免治災不力,被南下的欽差一並報上去,他們必定更加用心。

這樣一來,既避免了在路上耽擱,又提升了地方行動的效率,可以說是一石二鳥。

聽到付鼎臣的話,風瑉抬起頭來,深深感慨於他對人心的把握之準。

可卻見到寬慰自己的人臉上沒有絲毫得色,反而伸手在胸口的位置輕輕觸碰。

風瑉的目光落在上麵,知道那裡放著的是在雲山縣的時候,少女代替她的師父交給付大人的錦囊,而裡麵裝著的是幾個名字。

照她的說法,這是她師父所算出的、付公這一生該收的學生。

雖然付鼎臣一路上沒有停下去賑災,也沒有去管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但他在船上卻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該如何治理江南的水患,讓運河變得無害。

人力有時儘,付鼎臣雖涉獵甚廣,但卻不懂治水。

他在想,不知自己未來的這幾個學生裡,有沒有一個是擅長治水的人才。

這樣一來,身為座師,他在朝中便可以為這個學生鋪路,送他來江南一展拳腳。

或許十數年之後,江南就不必再受水患侵擾。

在變得細密起來的煙雨中,自京城來的欽差一行終於抵達了州府地界。

聽見外麵的人來傳話很快要到岸,錢忠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上岸了。”

作為副使,他獨自居住在後麵這艘船上,有自己的人跟護衛相伴。

他是被景帝派來監督兩方,隨時給京中彙報消息的,結果這一路上停都沒停,一直在船上急行,他也沒有什麼向景帝彙報的機會。

可以說,生在北方的錢忠這輩子都沒在水上待這麼久過。

這令他簡直懷疑等下下了船,還能不能適應在陸地上站立。

不過一想到等到了州府,一行人就能入住公館,到時候他就可以寫好折子,加急送回京中,先彙報這一次水患的情況,他心中就有了底氣。

正在想著該如何措辭,他們所在的船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錢忠不由得朝窗外看去,發現船還沒入港,明顯還在江心,船卻緩緩停在了原地。

“怎麼停下來了?”

錢忠皺眉,向著身旁的人問道。

“師父莫急,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