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被逼著拿起武器,跟過來圍剿厲王的部族勇士看到自己的同伴、聽到他們呼喊的聲音,反成了王庭人的催命符。
部落之外,這些王庭騎兵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剛剛發下去的武器會成為殺死自己的東西。
他們敗退得更快了。
草原上,原本隻是星點成線的戰火很快就有了燎原之勢。
無論是厲王所走的中線,還是由他的兩名部下所帶領的左線跟右線,都推進得十分快。
打仗講究的是糧草先行,可是他們打入草原,完全不用考慮這一點。
他們打到哪裡,糧草就在哪裡,補給就在哪裡。
隨著營地的燃燒,草原西側徹底陷入了一片混亂。
跟隨大齊邊軍一起戰鬥的人越來越多,這三把尖刀離右賢王的王帳越來越近。
原本做著保存實力,放任那些外族人去消耗齊人的打算,幻想自己好輕鬆拿下蕭應離,還能保存力量繼續跟兄弟爭奪大統的右賢王,很快聽到了那些低賤的外族人公然投敵,臨陣反水的消息。
狂怒之餘,聽到自己的王庭騎兵損傷不小,右賢王幾乎氣得要吐血。
王帳中,在中線遭遇了厲王的軍隊而崩潰,拚掉了半條命才逃回來的將領向著他勸道:“主上,不能再等了。”
越是等下去,對麵的戰力隻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難打。
現在唯有集中兵力,一口氣朝著厲王壓過去,趁他還沒有徹底成氣候,還有機會能夠打敗他。
“主上還應當快點向龍城稟明情況,向最近的王求助……”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右賢王豁然打斷:“不可能!”
暴怒的王者豁地起了身,在王帳內來回走了幾步,又回到他麵前停下。
他充滿恨意地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龍城裡的人看笑話!來人——”
他猛地拔高了聲音,向著帳外喊道,“為我披甲!召集全軍,本王這就去殺了他!”
“是!”
敗逃回來的將領聽見他的話,在心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躺在擔架上閉上了眼睛。
算了,起碼主上聽進去了一半,能亡羊補牢,不讓齊人的隊伍繼續壯大下去。
厲王……大齊的戰神,主上一直想要和他交手,認為能把他斬於馬下。
可是想起與他交手時感受到的壓力,將領心中卻產生了懷疑——對上他,主上真的能夠立於不敗之地嗎?
……
草原,黑夜。
這裡已經是西側草原的腹地。
這個剛剛被打下來的部落規模極大,本身就有著上千的騎兵駐守,再加上從王帳中派來的軍隊,加在一起已經有兩三千之數了,數量是他們的兩倍。
跟氣氛壓抑的王帳不同,這裡的夜晚熱鬨至極。
剛經曆了一場鏖戰,這支大部分由草原部族組成的軍隊開始了休整慶功。
聚集地之外堆滿了王庭人的屍體,而帳篷之間,所有人都在大聲歌唱。
他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仿佛是在舉行祭典一般。
大巫的弟子手臂受了傷,剛剛包紮好。
他的名字叫做明,此刻坐在遠離火光之處,看著這些歡欣鼓舞的人們。
看了片刻之後,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在人群包圍當中的年輕王者。
明明是大齊最尊貴的人之一,可是在打仗的時候,這位厲王殿下永遠是打前鋒的,他的隊伍從來承受的都是最大的壓力。
那些馬群已經不再自由地奔跑了,全都被套上了轡頭跟馬鞍。
為首那匹純黑色的、皮毛像緞子一樣光滑的高大馬王成了厲王的坐騎,他們加在一起仿佛是天生的夥伴,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而這支隊伍當中除了厲王,最顯眼的就屬明這個大巫弟子。
他做著大巫傳人的打扮,手中拿著大巫的手杖,聲音可以傳得極遠,極其的鼓動人心。
他為厲王收服了很多草原部族遺民的心,也終於引來了王庭騎兵的注意。
白日的時候,他衝進部落之中,受到了一個王庭百長的鎖定,就差點被他殺死。
他手臂上的傷就是在從馬上滾落的時候被箭射中的。
當時明捂著手臂,幸之又幸地躲開了踩踏,可是一抬頭就看到另一個王庭人的刀要朝自己砍來。
生死一線,是一把眼熟的青龍戟將那把刀擋開,把想要殺死他的王庭騎兵當胸穿透。
明驚魂未定地抬頭,見到是剛衝鋒出去的厲王又折回來救了他。
熱鬨的聲息中,明想起了師父的話。
在跟隨厲王離開草原邊緣之前,師父要他立下血誓,一定儘心竭力幫助這位年輕的王者,去收服這些部族遺民的心。
當時他不懂師父為什麼這樣信任一個外族的王,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哪怕厲王沒有殺死他們,但明覺得,那隻不過是因為在強大的齊人眼中,他們這些部族遺民就像螻蟻一般罷了。
可是那一刻,他知道了。
這是一個真正用對待自己的附屬之民的態度對待他們的王者。
他們跟隨他作戰,在他眼中就同他的將士一般,他不會讓他們任何一個陷落在險境當中,卻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