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租來的宅子裡,她便立刻來了後院。
見下人把煎好的藥送過來,她於是隨手接過,吩咐道:“下去吧。”
說罷,她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藥進來,見到靠在床榻上看賬本的劉氏,叫了一聲“夫人”。
劉氏抬起了眼。
跟剛上岸的時候相比,她的氣色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從蒼白得像鬼到現在紅潤有活力,像是變了一個人。
“回來了。”她放下了賬本,從榻上起了身,“有消息沒有?”
“人還沒回來。”
程三元家的端著藥來到她麵前,給她加了一個墊子在身後。
這才在邊上坐下,給劉氏吹涼了藥。
她每次出去不是白出的。
而是盯著各方的消息,等陳鬆意回來。
“還沒回來?”
聽到今日也沒消息,劉氏眉間浮起一絲煩躁之色。
他們來橋頭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也去過幾次陳家村,可就是沒見到要找的人。
雖然陳家說,陳鬆意是去書院看望她兄長,可劉氏派人查清楚了,她是幫著那個經過陳家村的神醫去找地方開店了。
原本她也是派了人出去查他們行蹤的,可惜這兩人行蹤太過詭異,而且江南官場又這麼動蕩。
時局不穩,劉氏怕在這個時候倒黴的被扯進什麼風波裡,這才放棄了追查。
程三元家的在手背上試了試藥溫,覺得可以入口了,於是遞給劉氏。
看見劉氏眉間的煩躁,她忙出聲岔開她的注意力:“夫人的精神跟氣色是越發的好了。”
這話令劉氏舒展開了眉心。
她伸手接過藥碗,心平氣和地道:“能不好嗎?”
算算時間,奚家村的小丫頭應該已經死了,催發的氣運都歸於她身上,補足了她被反噬的部分。
然後,她每日喝的藥渣又倒在後巷裡,讓那些幼童踩過,不斷地帶走病氣。
程三元家的看著她喝下藥,唏噓地想——
這次可真是祖宗保佑。
那日上岸,夫人病得快隻剩一口氣。
搬東西的民夫把行李落在了地上,兩個娃娃掉出來也弄臟了。
明珠小姐又是渾渾噩噩,還是她趕緊衝過來拉走了人,把娃娃收了起來,又按照夫人的吩咐趕緊收拾好行李,花了三倍的價錢雇馬車離開。
——聽說他們離開沒多久,那個鎮子就被淹了,死了不少人。
緊趕慢趕走了幾天,總算到了地方,明珠小姐還是沒有好轉。
再把娃娃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小姐那邊的生辰八字被泥水汙了。
聽到這話,夫人隻好拖著病體,拿了黃紙,又從匣子深處取出一盒朱砂,割破手指滴上血,再次寫了生辰八字換過,小姐這才恢複過來。
明珠小姐清醒過來之後,夫人也沒再瞞著她。
隻將她跟陳家女兒換錯的真相跟氣運、命格的事告訴了她。
都說禍福相依。
經此一役,小姐醒悟,跟夫人母女徹底同心了。
這令身為夫人心腹的她很是欣慰。
這些年夫人一直獨自扛著這個秘密,黃紙上寫的生辰八字一變暗淡,她就要拿出那位高人給她留下的朱砂來重新書寫。
“這是用那位高人的血做成的。”夫人第一次拿出這朱砂書寫的時候,還這樣告訴過她,“他放血的時候我就在旁看著……血一放完,他手上的傷就愈合了。”
劉氏說起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種敬畏。
這讓程三元家的每次看到這盒朱砂,幻想著那畫麵,都忍不住心下一顫——
像她這樣的俗人,是沒有膽子跟那種高人、那種力量打交道的。
等重新寫上了生辰八字,見娃娃身上沾了泥水實在刺眼,劉氏便讓她去取水跟布來,把代表程明珠的那隻娃娃清潔一下,結果清理的時候,卻從娃娃身體裡掉出了一卷羊皮。
羊皮泛黃,看起來老舊得很,展開之後,上麵記載的正是奪取他人氣運來補足自己的法術。
除此之外,空白的地方還有配套的催運符籙。
劉氏見了這卷羊皮,隻覺得眼前猛地一亮。
她已經被反噬成這樣了,當然想要有法子來補救,可惜當初那道人施術的時候,她沒有看齊全。
有了這個,又有最關鍵的道人之血,她就可以依樣畫葫蘆試一試。
正好橋頭鎮最出名的神婆回來了,此人有些相麵的本事,拮據著想要重新開張,兩邊一拍即合。
劉氏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找到有氣運加身的人,得到他們的生辰八字。
奚家村的女孩就是劉氏選中的第一個目標。
趕集那日,那小姑娘隨著附近的孩子在巷子裡瘋跑,踩到巷子裡的藥渣,打滑摔倒,被一旁壓在石頭底下的紅紙封所吸引。
眼看著同伴跑遠了,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起了身,去將石頭底下的紅封抽了出來,打開一看,見到裡麵有張寫了字的紙,還有女人的指甲跟頭發。
小姑娘字還認不全,卻對那殷紅的指甲跟頭發本能地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