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1 / 2)

能靠著孝名在一眾閨秀裡脫穎而出,還叫謝家老夫人格外喜歡,陳鬆意靠的是行事極致。

剛登門的時候,程明珠看她還病歪歪的沒氣勢,可給劉氏侍疾的事一旦叫她沾了手,她就變了一個人。

她仿佛又變回了程明珠剛被接回京城時,見到的那個程家嫡女。

叫程明珠一見就被鎮住,感覺自己天生就矮了她一截。

後院裡忙碌起來,冰涼的水被一盆一盆地打進來又換出去。

陳鬆意不斷發出指令,提點細節,還親自上手叫程明珠學著做,給劉氏妥帖地擦了身,又換了身衣服。

程明珠在鄉下生活的時候,都沒學過這伺候人的功夫。

還是想著這是自己的親娘,這才忍了下來。

用水擦身,用烈酒降溫,直到劉氏的高燒降下來一些,陳鬆意才讓她停下來。

而程明珠——程明珠從不知道搏個孝名是這麼累的一件事!

她坐在床邊,剛想歇一口氣,陳鬆意命人拿的紙筆就到了。

程明珠看她起了身,對著自己說道:“該抄經了。”

程明珠:“……”

她不學無術,從來耐不下心做抄經這種事,可看陳鬆意去了外間,她也不得不捶著酸軟的手臂跟上。

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卷《金剛經》,陳鬆意隨手翻了翻,就坐下來開始磨墨。

程明珠從裡間出來,朝箱籠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下心浮氣躁,來到了她麵前,才一坐下,就被陳鬆意塞了一支筆到手裡:

“給長輩祈福,多抄《心經》、《金剛經》、《地藏菩薩本願經》。《心經》的篇幅太短,《地藏菩薩本願經》篇幅又太長,唯有《金剛經》最合適。”

陳鬆意一副耐心教導她的樣子,可程明珠一看《金剛經》全文五千多字,頓時就覺得頭昏眼花。

這麼多,看都要半天了,抄九十九遍那要抄到什麼時候?

——陳鬆意莫不是故意在整自己?

陳鬆意卻已經提起了筆,“《金剛經》你用就行,我已經記熟了,抄寫的時候要專注,一遍抄完才能停——這就先抄一遍吧。”

程明珠看她心無旁騖,運筆如風,竟是真的爛熟於心,也不知在京中抄過多少遍。

不知怎的,她看著陳鬆意,一時間起了爭強好勝的心。

有什麼理由她能,自己卻不能?

於是也耐下性子開始抄經。

屋裡很安靜,桌前的兩人埋著頭抄寫《金剛經》。

陳鬆意用眼角餘光看了看程明珠,她顯然已經把其他給忘了,滿心隻有征服這卷經文。

滿篇的墨字一開始在程明珠眼中還是清晰的,但很快就變得扭曲起來,每個字仿佛都有它自己的意識,生出了手腳,四處亂跑。

七月末,天氣依然很熱,就算開了窗通風,還擺了冰盆,也熱得叫人心煩意亂。

不知過了多久,程明珠擦了擦汗,看到陳鬆意停下了筆。

抄完了?

她這就抄完一卷了?

程明珠倏然而驚。

對比一下自己,抄了還不到三分之一。

陳鬆意搖了搖鈴,叫來外麵的丫鬟把抄好的佛經取走供奉,自己則起了身要從桌旁離開。

程明珠連忙叫住她:“意姐姐,你抄完一卷,怎麼就——”

怎麼就要走了?

陳鬆意低頭望向她,解釋道:“已經帶著你抄了一卷,我該去看看母親怎樣了。你是親生的,這九十九卷經我不能替你,唯有看顧母親這事上我才能幫得上忙。”

說著,她還蒼白著臉咳嗽了兩聲,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才走開。

程明珠:“……”

她看著陳鬆意往裡間走去,再看看自己才抄了三分之一又塗塗改改的《金剛經》——

還有九十七卷!她要抄到什麼時候?

她錯了,她不該覺得在病床前侍奉是件苦差事。

在這裡抄經才要人命!

……

陳家村。

暮春種下去的水稻,到七月下旬就能收成。

現在陳家村的大片稻田裡,水稻已經逐漸變成了金黃的顏色。

跟往年不同,今年陳家村的農田接受了老胡——一個借住在陳三郎家的遠房親戚,據說在京城的大戶人家當過護院的人——統一指揮打理。

一眾農戶又是間苗,又是施肥,又是殺蟲,又是除草,打理得無比精細。

同樣的種子,長出的稻株比起往年要高壯不少,結出的稻穗也是沉甸甸的,無比飽滿。

儘管還沒到收成的時候,但按照有經驗的老農估計,他們這一季的收成抵得上往年的兩三倍。

看著稻田一天天由青綠轉為金黃,陳家村的每一個莊稼漢心中都充滿了驕傲。

而越臨近豐收,村裡的男女老少也就越喜歡有事沒事到田埂上看看。

在經受了老胡的訓練之後,陳家村的農戶也都有了全然不同的精神麵貌。

人還是那樣的人,但無論青壯,都有了組織跟紀律性。

隻要一聲令下,所有人就一頭紮入田間。

從高處看去,能見到他們的動作如行軍打仗般整齊劃一,把田間的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

儘管耕的還是自家的地,做的也還是那些事,但隨著老胡把他們編入不同的隊伍,將任務分割成不同的部分,彼此競爭起來,誰也不想落後,乾起活來就越發的有衝勁。

更彆說任務完成得快的隊伍還有獎賞。

陳娘子的手藝是叫村裡的所有人都饞的,無論是誰打陳三郎家那邊經過,聞到裡麵飄出來的香味都要走不動道。

老胡是個爽快人,按照他的說法,待在陳家村是主家讓他休息,來耕地是他的興趣。

他完全不缺錢。

每半月一次的評比,他總會自掏腰包,讓陳三郎家給優秀的隊伍準備吃食。

然後,就在夏天的傍晚,在蟲鳴與蛙聲交織的田間,在明月的朗照下給他們加餐。

至於其他沒獲勝的,就看著他們吃。

這樣一來,陳家村的青壯種地的熱情都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為了獲勝,同隊之間的合作也越發緊密。

漸漸地,他們就不再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為了獲勝,隊內的田地被再次集合,共同耕種,效率再往上提了幾分。

經過這一季,不管是田也好、人也好,都成了老胡所得意的。

論畝產,比以往高出了兩倍;論精神,陳家村的青壯隨便拉出去,都是極其優秀的屯田兵。

從實踐中,老胡也漸漸地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練兵屯田方法,就想著等陳鬆意回來讓她看看。

可惜那天她人是回來了,但跟公子爺是匆匆地回村,又匆匆地離開,讓老胡想展現自己的成就都沒撈著機會。

眼下稻子快要成熟了,田裡有陳父顧著,不用他怎麼操心,老胡憋了一股勁,又出來再四處尋找陳鬆意給他的筆記裡所提到過的野外稻種。

隻要找到了稻種,照手冊上所記載的方法培育,就有一定幾率培育出更加高產的種子。

老胡已經實現了一個階段性目標,他現在想要更加優良的種子,給陳鬆意更大的震撼!

“呼……”

烈日炎炎下,老胡爬上了山,摘下頭頂的草帽拿在手裡扇風。

站在這個高度,可以看到陳家村那連綿的稻田被風一吹就湧起青金色的海浪。

老胡看得實在舒心,忘了爬山的疲憊,臉上露出笑容。

就在這時,鄉道上來了一輛馬車,那兩匹拉車的馬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兩匹白色的馬正拉著馬車在道上疾馳,不過他見過的好馬多了,這並不是叫他注目的原因。

他會被吸引目光,是因為這兩匹馬竟然無人驅馳!

前方就是陳家村的範圍了,鄉下的孩子都是放養,很容易跑到道上來,這要是被這兩匹馬撞了那還得了?

頓時,老胡野生稻種也顧不上找了,隻想滑下山去攔住這輛馬車。

沒想到這輛無人駕駛的馬車竟然放慢了速度,在稻田邊緩緩地停了下來。

還在找路下去的老胡:“……”

車門打開,從上麵下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黑色的武士袍。

緊跟著,車上又下來了一個人。

隔得太遠,老胡看不清他的樣子,就隻覺得那個白衣人一出現,就仿佛冰雪雲霧化作了人形,滿身儘是與這紅塵俗世不搭的仙氣。

他見過他們家公子爺那樣玩世不恭的天潢貴胄,也見過像謝家公子那樣芝蘭玉樹的世家之子,像這樣的神仙中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謫仙般的白衣人來到了路邊。

接著,在他們侍弄的農田前毫不在意塵土泥漿地蹲了下來。

田邊,身上掛著各種奇異小機關的少年歪著頭蹲在一旁:“閣主看出了什麼?”

“是本門的‘農’技。”容鏡鬆開了手中的稻穗,看來這個村子裡會有些尋人的線索。

……

陳鬆意在把師父的屯田術交出去的時候,就沒想過有人能憑借這個認出她的來曆,也不知道破了換命術的人此刻正順著奚家人指的方向,找到了陳家村。

兩匹白馬拉的馬車進入村子的時候,程三元家的從隔壁鎮請來的大夫也正好從馬車上下來。

他頂著正午的烈日,乘程家的馬車過來,一來就看到屋裡的兩個姑娘。

見她們一個抄經抄得滿頭是汗,另一個在床前儘心侍奉,大夫不由得捋著胡子,直誇程夫人好福氣,兩位千金如此孝順。

隻不過對於劉氏的病情,他給出的診斷也同本鎮的那幾位大夫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