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在,唯有經驗老到的趙山長可托付。
趙山長撫了撫胡子,道:“放心,得你叫一聲先生,怎麼會不幫你們謀劃?你自忙你的去。”
陳鬆意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謝先生。”
“好了,都起筷吧。”趙山長這才放下手,對著滿桌人道,“待會兒菜都涼了。”
大家這才想起還沒有吃飯,肚子餓著,光聽少女在京城中的奇遇去了。
趙山長招呼陸掌櫃小酌,與此同時又忍不住在心裡感慨:“這運氣,怎麼就偏偏生成了個姑娘,而不是個男兒。”
若是個男兒,得自己教導,今年說不定運氣好,就能跟寄羽一起榜上有名,現在就是進京考科舉了。
這就跟王次輔兄弟當年一樣,又是一段佳話。
而且拋開其他不提,趙山長覺得她自己本身的經曆也很適合編成揚名的故事。
不管是離京還是歸來,都是跌宕起伏。
實在是可惜,太可惜了。
趙山長第無數次地想。
儘管明日兩個國公府都可能會派人來會館在席間掀起了高潮,便是陸掌櫃也十分上心,想要在其中找機會露一露臉,可身為中心人物的陳鬆意卻是吃完飯就回房間去了。
回到房中,她點亮了燈,從懷中取出了今日在摘星閣畫下的四分之一陣法,跟昨日畫的那張拚湊在一起,京城的陣法頓時便有一分之一呈現在了她眼前。
少女伸手在紙上輕輕拂過,白日在高處看這陣法的時候,已經覺得雄奇震撼。
畫到紙上,她依然忍不住被它的神奇精妙所吸引。
“如果是師父在這裡,一定比我更懂這大陣。”
她自言自語道,也一定比她更明白那道人為什麼要破壞它。
她想著,將攤開的畫紙卷了起來,重新放在竹筒裡收好,然後取出了銅錢,準備開始推演。
這兩日接連遇事,明日該去哪裡,她一定要先推演一番。
銅錢落於桌,還是上次那枚從哥哥手中要來的錢幣。
拋擲了六次,起出卦以後,她就取了白紙,以九宮飛星之法開始推演方向。
筆懸於紙上,開始跟隨靈機劃動。
陳鬆意神情凝注,此法常用於推演路線,尋找失物,走到一處,筆忽然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停於此處。
下一刻,眼前再次有白霧彌漫開來。
胡同,暗巷。
馬車,風燈。
飛往馬車中的包裹,提著昏暗的燈從馬車上下來的品官員。
正是先前在禮部侍郎陸雲回家的路上發生的那一幕。
一切在白霧中閃現,看起來時間很短。
很快這位大人就找回了他的車夫,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再次登上了馬車離去。
在白霧湧動的視野中,陳鬆意隻看到他的馬車向著某個方向逐漸遠去。
她記下了周圍的建築細節,也記下了那輛馬車的標誌,準備在畫麵消散時退出。
就在這時,曾經在濟州城外看到過的那四十九座高塔又再次閃現在她眼前。
濟州高塔,京城皇陵,相互交錯著出現,然後猛地消散。
畫麵碎片化作光點飛濺,陳鬆意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等再睜眼時,她已經從白霧中退了出來,紙上的九宮再次映入眼中。
皇陵,高塔。
雖然陳鬆意不知道這位品大員是誰,但他必定跟那個陣法有關。
她又想起自己剛剛所見到的皇陵。
除了在初見厲王的時候,在白霧裡看到擺放著他的戰甲跟靈牌的皇陵,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此地。
蕭氏的皇陵從一年前開始修繕遷移。
如今的皇陵正在東郊。
而這兩天她去了南邊跟西邊,就隻剩下東邊跟北邊沒有去。
陳鬆意在桌前坐了片刻,沒有就此決定明天的方向。
她再一次推演起來。
方才在白霧呈現的畫麵中,這位品大員行事沉穩,不算太慌張。
這說明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而他跟車夫都毫發無損,這意味著現階段,那些藏在暗中的人對他所做的還是威脅。
他們還在等他屈服。
這樣看來,這一邊的事或許還沒到自己該插手的時候。
還可以再放一放。
她分出那麼多身份,真正能用的卻隻有她一個人。
隻能先分輕重緩急,去最急的地方。
她再推演了起來,如果明日北邊無事,她就去東郊查探。
然而銅錢落下,卦象出來,她得到了結果指向——
“北”。
城北平民聚集,城外多佛寺,還有前朝遺留的土城,登高極望時,可見長河蜿蜒。
在秋日,亂葉飄紅,蒼山凝紫,是北城的居民賞景的好去處。
卦中不止給出了方向,還給出了一個時間。
未時刻。
這個時候她就應該下山,在回城北的路上等著。
在這條路上,她看到的又是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