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 221 章(2 / 2)

啃完一隻,他就盯著第二隻:“我說到哪了?哦,說到我打不贏容鏡。這很正常,畢竟他是少閣主,上任閣主就是他爹,我從回天閣以後就沒有見過他幾次。

“據說他一直待在天之極——那鬼地方冷死了,我說過嗎?那裡本來是用來關押弟子的。”

“他沒活太久。我被師兄接回去之後,大概又過了八年,他就不行了,換了容鏡繼任。”

那年遊天十四歲。

他進入正題了:“我上回不是說過,關於師兄下山的任務是我偷聽來的嗎?”

陳鬆意點了點頭,遊天道,“就是這時候偷聽到的。”

上任閣主傳位,要把天閣所有的秘密一起傳下來,於是遊天便聽到了自己的身世,聽到了他那個拋棄他的師父是什麼人。

“他是天閣的叛徒,天閣追捕他已經很久了。師兄會找到鎮上,就是因為在那時候找到了他的行蹤,隻不過來到的時候,他早已經走了,隻剩我在。”

“我也不是什麼孤兒,我是被他從家裡偷出來的。他養了我幾年,後來發現我對他沒用,就又拋棄了我。”

遊天抿了抿唇,“我本來不恨他的,但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恨他了。”

所以他才偷學了火藥術,在武功大成以後,才想要下山來找這個身為叛徒的師父。

“我本來就不是被正規收入門中的,甚至對天閣來說,我應該還是叛徒的弟子,誰知道我會不會跟我那師父一樣是個壞胚?

“可是師兄把我帶了回去,大家都接受了我……我感覺自己不配。那老不死的太會藏了,我起碼還跟他生活過一段時間,或許比師兄更了解他。

“他是師兄下山的任務,也是我要殺的人,師兄有他的方法,我也有我自己的。

“我沒有為宗門做過什麼,也沒有為師兄做過什麼,起碼在這件事上,我希望自己可以幫得上忙,彆讓他白養我一回。

“你讓我幫你一起對付草原來的那小子的時候,我就猜到了,那個草原王庭的國師就是我師父,他在拋棄我之後,果然找了一個更好的徒弟。”

陳鬆意手裡的兔子已經停下轉動好久了。

如果不是離火焰足夠遠,現在已經烤糊了。

解惑了,她的拚圖缺失的最後一塊也拚上了。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小師叔上一世會死得這麼早,會讓師父那麼心痛。

在意識到他會早亡以後,陳鬆意也想過要推演他的命數,但一切都很模糊,隻能看到朦朧的一點信息,很多都被乾擾了。

她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可如果是那個道人所為,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是道人布下的疑子,那道人遮蔽了天機,把他拋棄在那個小鎮上。

師父怎麼推演,找到的都隻會是小師叔,而他則會再次抹去自己的行蹤。

一旦線索斷裂,師父就再不能找到他。

因為他不可測算,不管是誰都彆想算到他。

遊天看到她頓住,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兔子。

他從聽到自己的身世之後,這些年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說。

在容鏡麵前他也沒有提到過,就是不想這層窗戶紙被捅穿以後,得到這樣的反應。

他這幾天一直糾結猶豫,也是因為這一點。

可是他答應過她,不再做天涯孤客,獨自去複仇。

等機會到來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她,然後和她一起去。

既然現在她要幫厲王對付草原人,而自己要殺草原人的國師,那他們的目標可以說是一致的,彼此不應該隱瞞。

他垂下了眼睛,低聲道:“我知道,你聽完之後可能會不再認我這個來曆不明的師叔,但我答應過你,當我找到仇人的時候,不會自己行動,要等你一起。”

聽見他的話,陳鬆意才回過神來,看到了小師叔緊繃的表情跟用力握住樹枝的手指。

“你可以反悔——”遊天手裡的兔子開始散發出糊味,他像是一點都沒聞到,“這沒有關係。”

因為身世,遊天對自己有著極大的不認同。

在他看來,隻有親手殺死這個師門的叛徒,自己才能真正地、毫不虧心地成為天閣弟子。

所以,她如果在知道真相後不認他,遊天覺得合情合理。

他一個人去就好了,本來他也是打算一個人的。

隻不過他沒想到,要論來曆不明,這天下有誰會比陳鬆意更來曆不明?

“糊了,小師叔。”她把兔子從遊天手中拿了回來,“原來你會答應幫忙,是因為想確認狐鹿是不是你師弟。”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匕首割去了兔子身上烤糊的部分。

遊天盯著她:“你不反悔?”

“反什麼悔?”

割掉了烤糊的部分,陳鬆意又撒了一層調料,才把烤好的兔子還給了他。

她對著他認真地道,“師父承認你是他的師弟,天閣承認你是它的弟子,你就是,這跟教會你天閣醫術跟武藝的人是誰沒有關係。”

遊天臉上緊繃的線條鬆弛了下來,林中有一陣風吹來,陳鬆意輕聲道:“他是你的目標,也是我的目標,我一定會和你一起殺了他。”

……

沂州城。

京城地動的消息剛剛傳到這裡,對沂州王氏來說,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消息。

正逢家主王瑜公大壽,各個分支在各地的高塔也已經建成。

壽宴上,高朋滿座,賓客如雲。

他們沂州王氏欣欣向榮,蕭家卻因為地動焦頭爛額。

對王瑜公來說,這簡直是最好的壽禮。

作為壽星,他滿麵紅光地接待著前來賀壽的客人,對分支的興盛感到十分滿意。

在見到共同謀劃建造了鬥轉星移大陣、竊取分薄蕭家龍氣的盟友時,臉上的笑容又變得更有深意了幾分。

一個王家家主的壽宴,就讓整個沂州城都張燈結彩,讓全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集在了這裡。

這樣大的排場,讓帶著軍隊停在城外的山上、隔著那麼遠距離看沂州城的蕭應離都感覺到了他們的得意與狂歡。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不隻是一場壽宴。

更是沂州王氏從千世之家升格,變成下一任中原之主的起點。

騎在戰馬上的人抬頭看了看天色。

因為下雪,所以哪怕還沒過申時,天色就已經顯得極暗了。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他抬起了右手,對著身後整齊靜穆的軍隊道:“不必等了,這就入城——出發!”

……

江南。

身穿緋紅色官袍的付大人也正了正官帽,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看著院中頂著疏落的江南冬雪靜立的幾位將領,還有穿著一身輕裘、頭戴貂帽的裴雲升,他同樣沉聲下令:“出發!”

沂州與江南的冬夜,世家的門被同時叩開。

所有的喜慶、熱鬨瞬間被打破,歡聲笑語變成了急切的怒罵跟尖叫。

這一日,血流成河。

停滯許久沒有寸進的江南案在這一日之後,調查推進勢如破竹,一日千裡。

幾大世家涉及謀逆,被連根拔起,兩江總督桓瑾與馬元清勾結的證據終於浮上了水麵。

鐵麵無私的付大人帶著軍隊,將江南盤根錯節的世家勢力一推到底,在新晉門生帶來的線索跟鼎力相助下,徹底查清了江南漕幫案。

被清查的世家之多、財富之巨、牽連的案件之廣,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一件一件查到底。

但是抄家清點出來的東西跟被抓捕歸案的罪犯,卻可以在新年之前先一步被送往京城了。

厲王在北亦是如此,唯獨這些被抓的人口中提到的道人早早不見了蹤影。

京城,菜市口重建完成,今日便是行刑的時候。

晴朗了這麼多天、一直堅持到昨日的太陽終於隱沒,雪雲又再一次黑壓壓地籠罩在了京城上空。

在雪下下來之前,京城內外已經重建起了許多足以遮風擋雪的房子,雖然簡陋,但卻可以讓百姓不必挨凍。

從西山運進來的煤炭也源源不斷,十分充足,價格壓到了往年的三分之一,讓所有人都能買得起。

陳鬆意跟遊天再次被召進了宮。

昨日景帝的旨意就被送來了書院,讓他們師叔侄先回京城,明日一早入宮。

妹妹竟然比自己還要早一步進宮麵聖,而且還是要上朝堂,陳寄羽很是坐立不安。

不光是他,在接了聖旨、送走了來宣旨的公公以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問陳鬆意這是要跟著遊天進宮去做什麼。

“沒什麼,明天你們就知道了。”遊天開啟了拖延**,“有我在,你們擔心什麼?我會照顧好她的。”

然後,他們就駕了景帝給的那輛馬車先回了城。

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宮門外等候,等到景帝一宣召,他們便入了宮,上了金鑾殿。

在群臣的注視下,作為局勢平定的最大功臣,陳鬆意終於站到了朝堂上。

有許多人認得她,比如王遮,比如謝謙,比如衛國公,還比如站在一旁的胡績先生。

也有許多人認得遊天,比如忠勇侯,比如不少因為連日高壓工作而倒下,被他紮了兩針、灌了兩副藥救回來的大臣。

但更多的人為他們的出現而茫然,尤其是見到陳鬆意。

她既是個姑娘,又那麼年輕,才十六七歲,她為何算是最大的功臣?

直到帝王一樁樁一件件地道出了她所為,他們才知道她奉師命,從危局降臨開始,在暗中奔走都做了多少事。

景帝看夠了自己的大臣們臉上的震撼神色,最後才看向殿中的少女,隱含期待地問道:“你為大齊做了這麼多,你想要朕賞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