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長出一口氣,“我想多了,我想多了。”
景予卻怔了怔,像是明白過來,隨後彎著眼笑了笑,提問他:“哥,你看過李導的電影嗎?”
王哲:“……看過劇透。”
人到中年之後,少有的幾次進入電影院的機會也獻給了熊出沒。
作為家長他總是要比彆人少一點娛樂空間的。
何況李泯的電影國民度太高,剛上映沒多久,各種細節解析、立意深挖、強烈推薦,還有業內的分析會都不會少,就算是沒看過也把設定知道得差不多了。
他就懶得去看,一直以來隻是知道有這麼個導演,非常牛逼,是國內電影界的驕傲。
這樣說吧,出演彆人的電影,經紀人們會告訴藝人——這部片子會給你多少片酬,會帶來什麼影響,會墊高你的身價,會拓寬你的戲路……
但如果是李泯的電影呢?
他們一定二話不說,爭先恐後——搶!先搶到手再說!管他是什麼角色!管他有多少片酬!
能出演李泯的電影,本身就是一種極高的讚譽。
不需要什麼物質上的酬勞,因為這同時也是你成為“實力派”
、“能擔票房”的演員的標識,這象征著你在這部影片之後,演藝事業將會跨入一個新高峰,會得到無數難以想象的資源和認可。
但由於反正他的藝人也不會有機會和李泯合作,彆的也就沒花心思去注意。
王哲以前隻當李泯是那種享譽很高,實則普通人根本看都看不懂,聽著影評家的讚美覺得自己仿佛欣賞了個寂寞的藝術片導演。
直到他看過李泯的第一手劇本之後,才發現李泯確實是不一樣的。他的影片誰都看得懂,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東西,每個人看完之後收獲的還都不儘相同。
王哲就有點後悔以前沒進電影院看他的片子了,那種隨著畫麵一幀幀展開而一步步沉浸入劇情裡的感覺,一定非常暢快。
景予看了看客艙的方向,慢吞吞道:“李導三年前籌備過一部片子,叫《造神運動》,講的是一個神被信徒毀滅後,信徒們又重新製造出一個神來的故事。”
“當時大受歡迎,還沒開始製作就熱度極高。”
“後來有影評人質疑他,他劇本裡的人物總是隻有標簽化的性格在支撐著,全都是模板化的喜怒哀樂,這樣的他真的能拍好一個人性神□□織、無比複雜的故事嗎?”
“後來你猜怎麼著,”景予說,“李導沒有拍那部電影,他放棄了它。”
“因為他確實不懂感情。”
“也沒有普通人的人性。”
景予指著自己的胸膛,點了點心臟的地方,眼神很清澈。
“他這裡,缺了一塊。”
所以他覺得王哲的擔心是不必要的。
在和李泯相處的短短一段日子,景予可以隱隱發覺到,他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裡,可能欠缺關於愛的教育。
這是李泯有生以來難得的短板,他很想、很想幫助他修補上這塊短板,但並不是那麼容易。在這方麵一竅不通的李導,難道因為聽他講過幾次這些詞的詞義、近距離感受到粉絲的愛,就會突然開竅了嗎?
所以如王哲想象的那些,很顯然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王哲拉長了音調,不太相信地說,“明明他在新劇本裡就寫得很好,完全不像不懂人性的樣子……”
景予豎起食指放在嘴邊。
“因為他在努力學習。”景予說,“他在進步。”
王哲愣愣地看著他轉身走了回去。
……
景予回到座位上,發現李泯合著眼已經睡著了。
冷氣開得有點足,而李泯又沒有蓋小被子。景予停下腳步,想了想,踮著腳,認真地把他頭頂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
一低頭,又看見李泯身旁的窗戶沒有拉下遮光板,於是彎腰伸手去拉——
腳一滑。
……
………
景予無數次痛恨做出了這個決定的自己。
在經曆了他一番洗禮的王哲大徹大悟、為自己腦補過度而自責地掀開簾子走出來時,迎頭就看見景予以一個非常浮想聯翩的姿勢趴在李泯腿上,而淺眠的李泯眉頭微蹙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