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幽穀天選城, 它的美景也不負如此的美稱,馬車一路前行, 可見青山綠水, 河流潺潺, 清澈見底,其中水草搖曳, 偶爾可見魚群在其中搖尾而過,激起一些水花又藏入水草之中不見了蹤影。
而那河邊的柳樹搖曳生姿, 枝條幾乎垂落在了其中,鳥雀偶爾仗著自己的身量輕盈站在那枝條之上,仿佛蕩數千的晃著兩下,隨即鳴叫兩聲在碧空之中化作了幾道剪影。
如此美景, 從前朝硯是從這裡離開,現在卻是前往。
天選城的城門有數丈之高,以藤蔓的形狀為雕飾,其中卻是加上了四個家族的家徽,以彰顯這天選城乃是四家分立之地。
繳納入城費用的事情自然不用朝硯上心, 金斂一應都給辦妥了。
城中街道寬敞,人來人往,處處可見修士負劍路過, 朝縱透過車窗看著周圍,目光之中有些微光芒閃過,不管朝硯是如何從這裡離開的,這座仙城都是他長大的地方。
地點到達, 金斂安排了最好的房間請他們入住,隻是那前麵指引的人本想說一間是朝硯的,一間是朝縱的,卻是被金斂輕輕一咳識趣的閉上了嘴。
“前輩先在此地住下,這座院子之內的東西和家仆都隨意任您驅使,”金斂遞過來三枚令牌,兩枚是客卿的,一枚則是這院子裡麵出行的,“無此令牌,他人不可輕易打擾,前輩請安心。”
“多謝金兄,”朝硯直接笑納了。
“這是在下應該做的,”金斂溫和笑道,“其他的事情都無謂,隻稱謂一事還得前輩示下,在此處出行,朝姓一般人不可用,若是用了,便是犯了朝家的忌諱,若為方便行事,還需取個假名。”
朝硯坐於桌前,那椅子上墊了極軟的軟墊,處處體現著小心周到,他伸出了手來道:“請坐。”
金斂點頭坐下。
“名諱這事簡單,”朝硯揮著折扇思索著,驀然合攏道,“既然不能以朝為姓,不如以燕為姓,朝縱你覺得如何?”
“隻要不叫燕窩就好,”朝縱一直記得他人聽到這個名諱時不可描述的表情,如今想來,可能以為他是撿來的,不知怎樣缺心眼的父親才會起這樣的名諱。
朝硯正想省事,結果意見就被駁了回來,金斂卻是一笑,若有所思道:“說起燕窩這個名字,其實在下略有耳聞。”
朝縱看了過來:“在何處聽聞?”
金斂思索道:“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發生在鶴歸城,那時曾經的嶺佑城與鶴歸城相爭,發生了一些衝突,其中便隱晦聽聞有一位公子名叫燕巢,身邊帶了一隻開光妖獸,還帶了一個孩子,名字就叫燕窩。”
朝縱斂眸,知道他是對於他們那時的身份有所猜測,開口道:“鶴歸城的事情你們金琳城也管?”
“非也,”金斂笑道,“那兩座仙城本是小城,且地處偏遠,物資不豐,於金琳城而言並無太大的用處,隻是當日嶺佑城發難,背後有天選城做推手,故而金琳城才去調查了一番,鶴家對於那二人的事情頗為忌諱,在下也不過是因緣巧合才得知了一二,有所猜測。”
當日金斂雖有了消息,卻未曾敢往朝硯二人身上想,隻因分彆三年,那進境委實可怕了些,或許隻是巧合,畢竟一個築基修士帶個孩子也不算少見,再加個妖獸,巧之又巧的事情而已。
而再見之時,金斂想起那事,才對上了號,天資出眾之人,事隔三日,便足以刮目相看,何況三年。
“金琳城能得知一二,天選城估計也知道點兒,”朝硯有些可惜道,“之前的名字不能用了,還得再起。”
朝縱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明白這人給他取名取字的時候皆有出處,為何取個化名跟鬨著玩似的。
“不太好想,”朝硯用折扇點著頭,略微有些苦惱。
朝縱卻是看出他並非想不出來,而是懶,化名而已,的確不用太過於在意。
朝縱開口道:“不如就以燕為姓,名字不用換。”
“燕縱,這個名字挺好,”朝硯眼睛亮了一下誇獎道,“至於我的,燕硯……有點兒像是在叫小名。”
“不好麼?”朝縱看他。
金斂在一旁低頭笑著:“燕前輩不必擔心,一般非極為親密之人不會直呼姓名的。”
朝縱心情極佳:“的確如此。”
而與朝硯如此親密之人,除了他再無旁人。
朝硯倒是無所謂名字,隻是難得看著朝縱這般的開心,點頭道:“不錯。”
一個名字就能讓崽兒開心,就算像那個魔修那樣叫他醜八怪都無所謂。
“燕前輩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金某便先告辭了,”金斂知道該如何稱謂以及交代下人,看著二人的狀態,極為知趣的起身道。
修士極少需要休息,如朝硯這般修為更是不怎麼需要睡眠,修士強悍,區區坐個馬車怎麼會舟車勞頓,不過是借著由頭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罷了。
“好,你也早點兒休息,”朝硯朝他揮了揮手,還與從前的態度沒有半分差彆。
金斂微愣,行禮後轉身離開,朝硯無心擺什麼架子,隻是他向來謹慎習慣了,如今想要跟朝硯像從前那般相處隻怕不易。
金斂離開,朝縱起身道:“燕硯,我們去逛街吧。”
他有點兒想看看朝硯長大的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風土人情能夠培養出他這樣的人出來。
朝硯扶著椅子在上麵磨蹭:“這個椅子好軟,金斂真是用心了。”
“你打算在此冥想?”朝縱看著他,估摸著他這是不想出去。
朝硯單手撐著下巴道:“舟車勞頓辛苦了。”
完全不想出去,隻想在這裡躺平休息。
天選城沒有萬劍城來的大,雖然風景秀麗,但是這種人文建造的風景其實就是建築與花草的組合,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很有可能連賣的紀念品都是一個地方批發的,而讓朝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地方在於,朝家的秘辛由金斂送來比他自己親自了解要方便的多。
有限的範圍內享受人生,才是人生的真諦嘛。
“我可以抱著你去,”朝縱坐在他的身邊道。
他們的關係完全不用避諱任何人,朝縱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想來朝硯也不會在意。
朝硯的確是不在意,但是他仿佛被封印在了椅子上一樣:“我們剛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到處瞎逛多不好,萬一迷路了怎麼辦?”
“走的回來,”朝縱自己可能會碰上什麼死胡同,但是帶上朝硯,瞎走都能走回來。
朝硯講道理失敗,扒著椅子道:“那樣太引人注目了,跟我們低調的作風不符。”
到時候真有什麼事想低調進行都不能了。
“好吧,我自己去,”朝縱企圖秀全城人恩愛的計劃失敗,卻也沒有真的打算勉強朝硯。
朝縱起身,想要出去時袖子卻被朝硯微微扯了一下,剛才那個還在椅子上打算上演癱瘓的人此時笑眯眯道:“遇到好吃的記得給我帶。”
“好,”朝縱答應了。
朝硯心情極好的看著他出門,待朝縱的身影消失,他才懶洋洋的打開了一個三品丹藥最普通的丹方在那裡琢磨著靈草要怎麼收集齊,還有雙生丹最後一味的靈燼草,分明不是多難尋找的靈草,比之雙生草差之遠矣,卻是至今沒有消息。
而在找到靈燼草之前,朝硯覺得自己得趁著係統抽風把煉丹經驗值好好刷刷,還得換個煉丹爐,之前那個耐久度已經為零了,簡稱廢了。
即使窩在屋裡做個宅男,也得費勁精力打遊戲啊……
真的挺想棄遊的,朝硯默默想著。
而他沒注意的是,那光屏之上一道亮光劃過,隻是轉瞬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朝縱上了街道卻是戴上了麵具,他的那張臉太過於引人注目,未免在找到真相之前引來更多的麻煩,這樣的偽裝著實有必要。
隻是偽裝去了麵容,他的身材仍然頎長挺拔,一身白衣翩翩,與這大街上的修士雖是融為一道,卻總能看出些許區彆出來。
朝縱出來自然不是為了逛街,而是有彆的事情,他一路行過,購買吃食無數,每每引得那些小販們打量好奇不已,畢竟沉迷於這些吃食的一般不是凡人便隻有鍛骨期的,如此公子雖是戴上麵具也能看出風華絕代,隻可惜竟跟他們一樣是個凡人。
朝縱對他們的態度並不理會,隻拿到了東西便轉身離開。
待買過吃食,他又問到了一家商行後走了進去,金琳城或許珍寶繁多,可對於朝硯的東西,朝縱向來喜歡親曆親為。
“仙長裡麵請,想要些什麼?”引導之人看朝縱身上的法衣眼前一亮,笑著迎了上來道。
天選城的商行雖是比不得金琳城,但是引導之人是一貫的熱情,朝縱開口道:“可有煉丹爐?”
“有的有的,我們此處有一品的小煉丹爐,二品的盤離煉丹爐,三品的蟠玟煉丹爐,應有儘有,不知仙長可是給自己買?”那引導之人看不出朝縱身上的靈氣為何,卻更加恭敬了幾分,隻這身上的法衣便不是他這商行之中的能比,來人即便修為不高,也必然是大富大貴之人。
朝縱對於煉丹一道不甚了解,隻開口道:“還有麼?”
“再上的還有四品煉丹爐,”那引導者有些小心的問道,“您是給何人購買?”
“愛人,”朝縱開口道,“隻管拿你們這裡最好的上來,此物既然要買,自然要最好的。”
那引導之人笑意更深,請朝縱坐下稍等之後匆忙的去了。
外人不識,修士本身對於法衣便有所認知,其他修士人來人往,隻看朝縱身上的法衣便無人敢惹,若非實力高強,也是大富大貴之人,非他等散修之人可以隨意招惹。
那引導者匆匆而去,又匆匆而來,將幾個儲物袋皆是放在了朝縱的麵前道:“這些皆是我們店中最好的煉丹爐,有三品的,還有四品的,您可以一一看過。”
朝縱伸手,卻聽頭頂傳來了一道聲音,而另外一隻手直接朝他的手伸了過來:“好白的手。”
那聲音略有油膩之感,一聽便底氣不足,乃是經常留戀花柳之地之人才有的虧空感,朝縱很自然的縮回了手看向來人,瞳孔微微收縮,唇角卻勾了起來。
熟人,還真是冤家路窄。
“美人在這裡挑選什麼呢?”那人的目光從朝縱的身上打量過去,從修長無暇的手指到緊扣的衣領處若隱若現的鎖骨,隻憑他多年問柳的經驗而言,便知不論這樣貌如何,這衣衫之下隱藏的身體便是極品。
他肆無忌憚,那引導之人卻是尷尬道:“金公子,您今日前來需要些什麼?”
金琳城寶物繁多,自然是處處壟斷,隻天選城中給其他的商行留了幾分的存活之路,可他們本就艱難了,這金家人入了天選城卻是日日上門來為難,不是調.戲欺壓客人,便是挑選一番什麼不買,偏偏他們卻不能因為這是金家人便趕出去,那樣生意也沒得做了。
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個可能大富大貴的客人,隻怕也要被攪黃了。
“你先閃一邊去,沒看見我跟美人說話呢麼,沒眼色的東西,”來人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卻是擠開了那引導之人坐在了朝縱的對麵,伸手想去拉他的手,“美人彆害羞,這天選城雖然不歸我金家說了算,可是就算是那公輸家也得給我們金家三分顏麵的,你想要買什麼東西,隻管跟我說,隻要公子我高興,什麼都能給你買下來。”
朝縱輕描淡寫的挪開了手,卻是開口道:“金紋公子,無需如此。”
他聲線優雅,此時壓低更是讓人耳尖發麻,那金紋眼睛一亮,呼吸更是粗重了幾分,隻一想到有美人相伴,連身體似乎都有了反應,若非衣袍掩蓋,著實是丟了金琳城的臉。
“你認識我?”金紋更是喜悅,“那便更好說了,難得相見,不如我們去飲上一杯,也好緩解相思之情。”
“相思,也好,”朝縱點了點桌子的幾個儲物袋道,“既然金公子要買單,那便拜托了。”
金紋不知他看的是什麼,隻一揮手道:“多少靈石我付了。”
那引導之人左右看顧,不明白朝縱為何迎合這人,雖是擔心他吃虧,可是卻又沒有其他辦法,萍水相逢,自保為上,他清點了那些儲物袋中的煉丹爐數目道:“三鼎三品煉丹爐,各值三十萬下品靈石,一鼎四品煉丹爐,價值一百萬下品靈石,一共一百九十萬下品靈石。”
煉丹爐此物為丹師所用,此商行之中所售並非珍品,如此價格倒也算得上是合理,金紋聽到此價時卻是臉色僵了一下,金琳城再富有那是金琳城的事情,他手頭雖有積蓄,可是一下子拿出將近兩百萬下品靈石也是萬萬不能的,如果讓長老知道他是為了美.色更是糟糕。
買也不行,不買更不行,若是不買,這到嘴的鴨子都得飛了。
他臉色乍青乍白,朝縱卻在一旁好整以暇,直等著看他的笑話。
金琳城金紋,當日在他年幼之時想要將他買回去褻.玩的人,那時朝硯修為不足以對抗金琳城,便隻能謊言脫身,若無朝硯在,隻怕落入這人的手上日子不會好過,當日恥辱,今日自然是不敢忘的。
本以為還要尋找一番,卻是未曾想這人自已撞了上來,雖是心情愉悅之時添了一分惡心,但是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不好了。
靈石是拿不出來的,可是人也不能跑了,金紋將那儲物袋放回了桌子上,拍桌而起道:“你竟敢戲弄於我,來人,把他給我帶回金家,我要讓這不知好歹的東西知道我們金家的厲害!”
他身後的侍從紛紛圍了上來,旁觀之人或是惋惜,或是一言難儘,可任誰都看的出來這金紋乃是付不起靈石打算以強權壓人了。
“戲弄?”朝縱嗤笑了一下,“金紋公子買不起,不代表他人買不起。”
他隨手丟給了那引導之人一個儲物袋:“這四件我都要了。”
區區幾鼎煉丹爐,價值還比不上朝硯平日喝的茶,不過能這樣打一個人的臉,也算是花的值了。
他雖打算低調行事,卻並非怕了這天選城中人,自然更不會怕這區區的金紋。
隻是有些事情著急不來,也不必著急,報仇這種事情,活著比死了來的更加痛苦的事情多的是。
死是最容易的,活著才是最艱難的。
那引導之人接過儲物袋連忙輕點,在清點完其中十九萬中品靈石之時大喜過望道:“沒錯,正是這個數,仙長您收好。”
朝縱接過那幾個裝著煉丹爐的儲物袋,看著金紋極為難看的臉色道:“金公子好坐,在下先行一步了,等到日後有空再喝酒吧。”
他起身離開,金紋見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掏出靈石,心中更是一股邪火上湧,他在金琳城中素來橫行霸道,無人敢惹,更是無人敢這樣落他的麵子,可是今日竟是被一個無名小輩如此羞辱:“這麼多的靈石,不知你是從何處得來?莫非是偷了誰家的靈石?對了,我記得我們金家上個月好像遺失了不少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