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前輩,”一道略有著喘的聲音從諸人身後傳了過來, 帶著軟軟糯糯的意味, “您可讓我好找。”
朝硯耳尖動了動, 那黑衣人微微扭頭道:“無心之失。”
那軟糯聲音的人總算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在那黑衣人麵前站定:“我一扭頭您就不見了,要是把您給跟丟了,回去都沒辦法跟院長交代了。”
來人聲音軟糯, 模樣也生的纖細軟萌, 一張白皙的小臉上滿是紅暈, 即使說著微微抱怨的話,聽起來也有幾分軟綿綿的毫無威脅的感覺,隻不過剛才諸人先是知道了朝硯的修為,而這個黑衣人的冷峻男子又是燕公子的師父, 因此即使孔儒的修為不過開光期, 也沒有人敢因為他的長相而對他小瞧一分。
“不會把自己弄丟的, ”那黑衣人肅直說道。
孔儒有氣無力道:“晚輩不是那個意思, 您……”
他的目光轉了一下,在看到一旁笑眯眯的朝硯時話語停住, 眼睛睜的極大,隨即嘴巴張開, 仿佛能塞一個鴨蛋進去的那種, 下一秒他的視線轉向了朝縱道:“前輩生的好生好看。”
聆雪姐姐交代了,看見朝前輩認識隻當不認識,要不然會有麻煩。
朝縱瞥了他一眼, 朝硯微微怔了一下,笑著走過去摟住了孔儒的肩膀道:“兔子,這才多久沒見就不認得我了。”
“朝前輩,”孔儒臉紅了,努力抑製住眼睛裡麵的小星星傳音道,“您不能跟我們認識,要不然會暴露的。”
“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要怕被暴露,”朝硯揉了揉他的頭,對著那黑衣人再行一禮,朝縱雖是不願,但他到底是聽朝硯的話的,同樣上前笑著行禮道,“見過師父,之前有眼不識師父,還請師父萬勿見怪。”
他這話倒是說的十分的有禮貌,但是一對師徒從未見過,也是讓人覺得十分匪夷所思。
陳略在一旁目光閃了閃,陳家知道了朝硯的身份,而作為朝硯將陳湧帶回來的報酬,此事由陳家與寧家按下,隻是朝硯此時似乎並不是特彆介意被人發現身份了。
倚仗的是萬劍城?非也,朝硯雖是說與瀾清丹師隻是君子之交,但是救命之恩這種事情,一旦有家族對朝硯動了手,瀾清怎麼可能不管。
這才是倚仗。
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七品高階丹師的威脅,才是讓諸人不敢輕舉妄動的。
畢竟半靈獸隻有一個,還有寧家,陳家與和家在前麵擋著,一些風險還未沾上朝硯的邊,便已經消弭於無形了。
劍霜寒嗯了一聲,看著朝縱臉上如夏日般惑人的笑意有些冷淡。
朝縱也象征意義的完成了朝硯交代的任務,連問一句他還要不要那劍道都沒有。
朝硯摸了摸鼻子,覺得這氣氛有點兒不妙,一旁的陳略已然派人驅散了圍觀的人道:“諸位要敘舊,此處有待客的地方。”
劍霜寒嗯了一聲,朝縱卻是同時開口道:“不必了。”
兩人對視,朝縱眉頭微動了一下道:“正好我與愛侶也要前去拜訪劍心學院,不必再麻煩了。”
“如此也好,”陳略倒也沒有強留人的意思,隻是繞到了朝硯身邊,看著矮了半截的孔儒,那雙眸就跟看見了兔子的鷹一樣,“小美人,他們有事去辦,哥哥帶你去玩好不好?”
孔儒愣愣的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前輩與在下的一位朋友生的有點兒像。”
既然是朝前輩的朋友,也許是個好人。
劍霜寒還在與朝縱默默對視:“最近那邊很忙,可能不方便待客。”
這邊陳略露出了誘拐小朋友的笑容道:“是麼?那我們真的挺有緣的。”
“嗯,確實有緣,兔子,他是陳湧的父親,”朝硯作為中間人介紹道,“孔儒跟陳湧共事了很久,比較熟悉。”
“年齡不是……”陳略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
“伯父好,”孔儒如果有耳朵,此時一定是特彆柔順的順下來的。
陳略:“……”
朝硯笑眯眯道:“而且孔儒也馬上要結成道侶了。”
所以你沒機會了,伯父。
孔儒紅著臉頰點了點頭:“朝前輩,我準備了好多新菜。”
這邊風和日麗,陳略默默敗退。
那邊電閃雷鳴。
“晚輩隻是去拜訪老師,想來老師還是會給這個麵子的,”朝縱笑著說道。
劍霜寒扶住了劍柄:“未必。”
“那回去就做給我吃吧,崽兒閉關了兩年,我的零食儲備都要空了,”朝硯摟著孔儒的肩膀往外走。
那邊正打算說什麼的朝縱看了過來,直接無視了還站在那裡的劍霜寒,到了朝硯近前摟住了他的腰身道:“我們走吧。”
剛才的電閃雷鳴轉為了晴空萬裡,孔儒默默從朝硯的手臂底下鑽了出來,連蹦帶跳的到了劍霜寒的麵前道:“劍前輩,您還有什麼要看的東西麼?”
劍霜寒闔了一下眸道:“回去吧。”
他轉身就走,待登臨空中之前直接抓住了孔儒的手臂,速度極快,而朝縱登臨之時也是直接抱住了朝硯的腰身,不過瞬息便消失在了空中。
“元嬰高手?!”陳略的呼吸滯了一下,不是為劍霜寒,上等仙城之中出一兩個元嬰高手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可是調查之中,朝縱的年歲卻比朝硯要小的多,半靈獸就已然如此可怕,要是完全的靈獸,真的會像傳說中的那樣,一出生就為元嬰麼?
不止陳略驚訝,之前圍觀的諸人哪裡還敢再說隻字片語,元嬰修士可不憑借武器便可登臨空中,之前他們圍觀的竟然是元嬰修士!
而對於元嬰修士而言,即便地階技法可遇而不可求,區區玄階隻要一句話,便有人會拱手奉上的。
待那兩道四道身影消失,周圍人群又是寂靜了半刻才徹底轟炸了起來,而不過一個時辰,各個家族便已經知道了此地發生的事情。
“元嬰期,與萬劍城相關,查,”有家族下令道。
“原來的必是假名,沒想到他的道侶竟然比他還厲害,倒是讓寧家搶先了一步,”另外一位家主道。
元嬰期的份量可與金丹期截然不同,脫胎換骨不外如是,若說元嬰之前是修真,那麼元嬰以後,才是真正的踏入到了修仙的領域。
陳家商行之中,陳略驚訝過後咧牙一笑,在一把椅子上翹著腿坐的肆意,一人近前低頭,他開口說道:“去跟少主說,陳家上下禁製議論此事,發現者直接廢去修為逐出陳家。”
那低頭之人渾身一顫,低聲應道:“是。”
陳略雖不管理陳家,但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是少主,他的話說給陳韜聽,格外有用。
那人匆匆離去,陳略的目光掃向了一旁,在看到那處的一片衣角之時挑了挑眉,卻是輕嗤了一聲轉身離去。
而在此時的寧家主閣,那玉白衣衫的中年男人一副儒雅的模樣,此時臉上卻帶著一絲的怒氣,玉簡被丟到了演武石的地麵之上,他來回踱了幾步,看著端正站立在中央的寧泓道:“你給老夫跪下。”
寧泓一撩衣擺,很是乾脆的跪下了,麵色平和道:“父親為何如此生氣?”
“你自己看,”寧博容負手站定,眉心深蹙。
寧泓撿到那玉簡,看到裡麵的內容是微微詫異了一下,陳家商行之事,朝硯與萬劍城之間的聯係諸家族想必已經知道了,再過三日,想來朝硯之前的事情也瞞不住,卻是沒想到朝縱竟然是元嬰修士。
那是多少金丹修士窮極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境界,可朝縱年紀如此輕,便已然登臨,半靈獸體質的天賦果然可怕。
“元嬰修士,這不是好事麼?”寧泓抬頭問道,“與我們寧家關係密切,有多少家族嫉妒還來不及。”
寧博容觀他神色,深吸了一口氣道:“老夫不是跟你說那個,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寧泓點頭:“是。”順帶補充了一句,“父親您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老。”
“我說呢那些家族怎麼一個個的現在才知道,”寧博容想指他兩下,又負手收了回去,“我還沒死呢,你這就敢這麼大的事情就瞞著我了?”
“不瞞著您,您會將朝縱交出去麼?”寧泓反問道。
寧家家訓講究的是一個義字,做人背信棄義,為家族首位者言而無信,往往這個家族不會走的太長遠。
寧博容眉心蹙起道:“自然不會,為父豈是那等背信棄義之徒,你不告訴為父,是信不過為父麼?”
“孩兒自然信得過父親,隻是信不過彆人,孩兒自行處理的事情多了些,此事還未來得及向父親彙報,不知哪個多嘴多舌的率先告知了父親此事?”寧泓的口氣有些微妙了起來。
他們才是親父子,修士孕育艱難,往往數十年才得一子,有了就必然會生下來,寧泓的一個兄長與姐姐早在百年前便已經離開此界,由他來掌握家族,到底還是會有一些人心生不滿,可是他才是親子,血脈斬不斷的那種。
“他若不說,你可會告訴我?”寧博容生著悶氣,到底是重新坐了回去。
寧泓起身,本來就要起來了,寧博容一扭頭道:“讓你起來了麼?先跪著。”
“父親,我最近忙的人都快廢了,再跪膝蓋疼,”寧家除了寧旭,也就隻有寧泓敢這麼跟寧博容這樣說話了。
寧博容手扶在膝蓋上,沉了一口氣道:“罷了,起來吧。”
堂堂金丹修士,怎麼可能跪久了膝蓋疼,編個理由也不編個像樣點兒的。
寧泓起身道:“多謝父親,若在今日事情發生之前,我可能不會告知父親此事,這種事情自然是少一個人知道多一分安全,但是如今事情揭露出來,已然是避無可避,和家到底欠朝硯一份人情,陳家有陳湧在,也跑不了,他既在寧家,自然寧家要給予庇佑,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隻可惜現在隻給我們寧家帶來了麻煩,”寧博容說到此處之時卻已經不見生氣。
“計較眼前得失非父親所為,從長遠來看,朝硯等人必然能夠離開此界的,”寧泓笑道,“即使現在幫不上寧家的忙,以他們資質修為而言,若是遇上寧家在外之人,未必不能幫上忙。”
寧家發展到如此地步,占據那聖域城之首已然不是重中之重,而是廣納人才,廣結善緣,一邊讓家族蔓延下去,一邊讓更多的人能夠走出此界,若有一日此界徹底與外界聯通,不再受那陣法所禁錮,他們才算是功德圓滿。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寧博容看著他道,“罷了,此事你做決定就好,此事透露者我便也不告訴你了,你若查出來,隻管按照家規懲處就是了。”
“是,多謝父親,”寧泓笑著行禮,心中卻已經確定了人選。
想要坐穩這寧家少主的位置,自然不能全憑他是寧博容的兒子,他還需要有修為,有能力,有自己的人脈和勢力,自然也要將那些想要出頭的人打壓下去,這些年寧泓明裡暗裡打壓的人著實不少,直待他突破到了金丹期,那些異樣的聲音才停了下來,但處理整個家族的事務,難免百密一疏,對於那些誌大才疏之人閒暇時不必放在眼裡,還能逗弄兩下看他們自以為是的攬權,關鍵時刻,平時的把柄在手,想要殺雞儆猴就容易的多了。
廣結善緣並不代表他寧泓不會殺人,該手起刀落的時候,即使是有親緣之人,也不會有半分的猶豫。
隻需半日,寧威一閣便以背叛家族的罪名通通入了寧家的刑堂,雖說是以罪名輕重來處罰,但是寧家的人都知道,那些人進去了就彆想活著出來。
寧泓初掌寧家權勢時,殺雞儆猴的事情讓一些人夾著尾巴過了好久,如今有些人鬆了神經,這一次的血腥卻是足以讓他們銘記許久了。
“少主,”一位侍從遞上了一枚玉簡道,“該招的已經都招了,博生長老沒說什麼,隻是又往刑堂之中送了一個爐鼎。”
“叫什麼?”寧泓看著遠方問道。
“叫烏汲,”那侍從說道,“據說此次寧威告密便是他教唆的,審問他時,他說到了宣貢,似乎有些不平。”
“路是他自己選的,嫉妒害人,”寧泓摩挲著手指道,“罷了,可憐之人,殺了吧。”
“是,”那侍從拱手告退。
諸家開始查探的時候,朝硯他們也到了劍心學院所在的逐鹿和苑,聖域城的待客之道絕對不差,一路過去清幽寂靜又因為那繁華緊簇而不覺得寂寞。
朝硯最先看到的是萬銘城,劍心學院此時到了聖域城,雖說距離萬城來賀之事還有數月,但是各個家族的拜訪之事卻不能丟開手不管,各人忙碌是一回事,可是由孔儒陪劍霜寒卻並非全然是那個原因。
孔儒的原話是:“如果讓銘城跟著,可能全程無交流。”
一個冰疙瘩和另外一個冰疙瘩在街上走,也不知道誰先凍死誰。
朝硯對此的回答是:“哦呦,以前還叫萬前輩的,現在都直接叫名字了?”
孔儒臉頰爆紅:“……”
重點是這個麼?
而在看到萬銘城的一瞬間,朝硯笑眯眯的低頭道:“兔子,你們家銘城來接你了。”
孔儒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臉色又變成了紅番茄一個:“朝前輩,您彆說了。”
“我不嘛,”朝硯笑眯眯的在那裡使壞。
萬銘城近前,剛要行禮就被朝硯一個招呼打斷了:“萬兄打算何時舉辦道侶儀式?”
孔儒順勢躲到了萬銘城的背後,搓了搓滾燙的臉頰,十分想給朝硯的菜裡放芥末,但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沒了蹤影,反而讓他的臉頰更紅了,他竟然變壞了!
萬銘城向劍霜寒行了一禮道:“前輩好。”在劍霜寒點頭後看向了朝硯道,“定在了此次聖域城內,見到朝兄為宜。”
“沒錯,”孔儒點了點頭道,“我的道侶儀式若朝前輩不來,便覺得少了什麼一樣。”
孔儒的父母皆非資質出眾之人,孔儒能夠走到今時今日,的確有他自己的努力,但是更多的卻是朝硯提攜,父母之恩,以他們回歸家之時便已經算是報答,在那之後,孔儒希望自己的人生由自己做主。
“那感情好,”朝硯拉了朝縱的手臂道,“不如一起辦了才好。”
“可是道侶儀式要準備祭品祭天地,”孔儒眨了眨眼睛道,“朝前輩準備好了麼?”
朝硯疑惑了一下:“都需要什麼?”
孔儒遞給了他一張清單,其上五花八門的東西就不說了,最重要的是其中步驟之繁瑣,朝硯覺得離三書六聘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而且凡人的一起結婚喜氣衝天這種事在修真界是不適用的,反而有可能因為八字相碰,風水不和發生一些不太美妙的變故。
“完了崽兒,我們到時候隨的份子錢收不回來了,”朝硯悠悠傳音道。
雖然步驟繁瑣了一些,但是朝硯也沒有放棄結成道侶的想法,雖說有些事情需要他與朝縱親手去辦,但是真若閒下來,也不過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夠集齊這些東西。
朝縱扶著他的腰身道:“無事,總會還回來的。”
“啊?咱倆又不能生孩子,”朝硯往他這邊靠近了一點兒。
都不能生孩子,還談什麼以後的收回。
“還有米果兒雪鵲他們呢,”朝縱的意思非常的明目張膽,雖然這些獸們現在都還待在朝硯的身邊呢,但是等他們變成人形以後,該嫁的嫁,該娶的娶,“妖獸長大了總要自己獨立生活的。”
朝硯覺得這句話分外的耳熟,作為長大的兒子來講,崽兒一點也沒有獨立生活的跡象。
這邊嘀嘀咕咕明顯在說悄悄話,那邊則在說道侶儀式應該準備的流程,劍霜寒兩邊看了一下,手扶在劍上轉身即走,結果走了也沒有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