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其琛私人名下的公寓之一,地段絕佳,裝潢的檔次都是極高的。唐其琛自己沒住過,閒在那兒。柯禮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做給老爺子的麵子功夫。他是兄長,是大哥,這點氣度和周全,在外人眼裡還是要演得滴水不漏。
車子駛入內環橋,唐其琛忽問:“他還往我這兒跑?”
柯禮手心冷了冷,斟酌著用詞回:“是。以寧那兒,每天一束花沒落下過。”
自此一程,唐其琛沉默得再沒有說過話。
到了彆墅,保姆正把煲了一上午的鴿子湯往桌上放。唐書嶸正和唐耀相談甚歡。唐其琛進門起就換上得體精神的笑臉,“你一來,門外都聽見爺爺的笑聲了。”
唐耀起身,叫了聲:“大哥。”
唐其琛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忙著出差,沒顧上你,這兩天空下來了,晚上一起聚一聚 ,帶你認識幾位朋友。”
唐耀笑著應下來,順著話又說開了,“朋友嗎?能不能討個方便,叫上以寧。我這除了每天送花,實在是想不出彆的法子了。”
老爺子耳力尖,問了句:“噢?小耀這是認識新的朋友了?”
唐耀又坐回沙發,笑嗬著說:“人姑娘把我當朋友,我還想努努力當她男朋友呢。”
這話坦蕩大氣,真假難辨,他又扭過頭對唐其琛說:“哥,你手下的人,你不介意的吧?”
當著老爺子的麵,唐其琛自然不會多做表示,順著這半個圈,把另外一半兒的弧給畫成了圓,情緒很平和的說:“工作時間,注意影響。”
唐耀嗬嗬笑,“好。”
唐老爺子問:“是亞彙的員工?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小耀竟然有心,其琛你這個做大哥的,也留留意。”
“沒那麼快,我不想嚇著她。我先慢慢追,送送花,聊聊天,等以後有需要大哥幫忙的地方,一定不客氣。”
這個話性是很投老爺子心意的,坦坦蕩蕩,瀟瀟灑灑,唐書嶸滿麵笑意,心情頗好地指了指唐其琛,“在你大哥麵前謙虛一點,萬一他不答應呢。”
“有什麼不能答應的,難道他也要一起追?”唐耀挑著眉,扭頭看唐其琛,“是嗎,哥,你也要追念念嗎?”
唐其琛方才全部的克製平和,都被唐耀這一聲“念念”摧枯拉朽般的給推沒了。這是溫以寧的小名兒,隻有關係親近、不同一般的人才能這麼熟稔地叫她。就像是汽水瓶蓋,擰開了,裡頭的氣浪就洶湧澎湃地往外冒了。
很多時候,尤其是重逢之後的大多數時候,連唐其琛都很少叫她的小名兒。
他沒理會唐耀玩笑般的詢問,大有甩下臉子的架勢,用冷淡漠然的眼神冰冰冷冷地割他一刀後,轉身就走了。
中途,陳颯給他發了條短信,唐其琛之前交待她準備的客戶資料和一些工商原件,是明天開會要用的。但陳颯臨時有事兒,明天大早就要飛台灣。她問唐其琛現在在哪,派人直接送過來。唐其琛的這個情緒過程也就一兩秒的事,他低頭回個地址的時間,再抬頭時又以笑示人,共進了一頓安然無恙的晚餐。
吃完飯,總這麼待在屋裡也沒趣,唐其琛和唐耀兩人沿著湖邊散步。唐耀是個來話的,什麼都能說上幾句,談談國內外經濟形勢,唐其琛和他的觀點也有碰撞統一的時候,還算聊得暢快。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籃球場,這個籃球場是在彆墅外區,半開放的,但也沒幾個人玩。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不遠處。溫以寧從車上下來,夜色餘暉裡,她一身白色小西裝,高跟鞋把腰和腿的線條拉得勻稱高挑,一肩的長發微卷,被夜風吹遮了臉。
唐耀眼前一亮,“perfect!”
陳颯給她打電話時,她正好還在公司加班,領了任務就匆匆往這邊來了。她走近,先是對唐耀輕輕頷首,然後把文件袋遞給唐其琛,“陳經理讓我送來的。”
唐其琛接了,低聲說:“謝謝。”
打開紙袋,抽了幾頁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溫以寧看他驗收滿意,正準備走。
唐其琛:“待會兒我送你。”
唐耀:“我送你回家。”
兩人異口同聲之後,對視一眼,便都沉默了。溫以寧背都僵了,站在他倆的對立麵,渾身都尷尬。
唐耀笑著看唐其琛,笑意卻不抵眼底。唐其琛也斂著一雙眸子,不讓分毫。最後還是唐耀先鬆了口,他悠悠轉過頭,眯縫著眼睛說:“哥,打籃球麼?”
唐其琛笑了笑,眼角眉梢勾出的弧度也透著閒適,“行。”
“以寧你彆走了,站這消消食。”唐耀說完就往場上跑。
唐其琛下了飛機就往這邊來了,西裝也沒來得及換,這會一脫,隔著距離拋給了溫以寧,“拿著。”
烘著體溫的衣服撲了她一臉,入鼻所聞,還有他身上的男士淡香。
球場的簍子裡就有籃球,唐耀拿了一個掂了掂,那架勢很是熟練。他運球,步伐移動靈敏,以側身擋著唐其琛的搶斷。
唐其琛彎著腰,手與腳配合協調,盯著唐耀的手隨時準備。他的防守太嚴密,兩人一進一退實力相當。
籃下得分是困難了,唐耀一個轉身,往後一大步,然後跳起來想出手三分。球已經從掌心劃了小道弧直衝而去,唐其琛同時起跳,揚手一揮,一個蓋帽直接把唐耀的三分給夭折掉了。
球回到唐其琛手裡,他往右邊一閃,假動作躲過了唐耀的防守,然後原地起跳,單手一拋——
“哐當”!
就見一條漂亮的拋物線,進球得分。
平心而論,唐其琛打球的樣子還是很帥的。男人穿著白襯衫,領口鬆了兩粒扣,平日沉穩淡薄的唐總,偶爾以破欲的一麵示人,是很有魅力的。唐耀看起來比唐其琛似是要勤於鍛煉,但真上場了,也是舉步維艱,無論防守還是進攻都十分困難。
兩人是玩兒的,但一招一式又透著勁兒。
在一個搶籃板的過程中,唐耀和唐其琛同時起跳,唐耀先伸手,球身從他指尖滑過,又被唐其琛一掌拍到了地上。兩人挨得太近,唐耀的手肘不知怎的就磕到了唐其琛的腹上。這個動作溫以寧看得一清二楚,很重的一下,實打實的往皮肉上招呼。
唐其琛刹時皺了眉頭,但他撐住了,穩穩的站著。
“我輸了。”唐耀笑著擺手,“哥,你贏了。”
唐其琛雙手搭著腰,氣息也微喘,他額上一層細密的汗,被光一照,顯得臉色更白了。他又恢複了讓人挑不出刺的溫和表情,拍了拍唐耀的肩,“好久沒打球了,下回換身衣服,叫上你我的朋友一起打個全場。”
老餘早就把車開到了旁邊,見他們完事,把賓利徐徐駛近。
唐其琛以眼神示意,老餘就下車來,手裡提著幾瓶水,笑眯眯地遞給唐耀,這動作也算是含蓄地把人攔住了。唐其琛就走到溫以寧身邊,落了四個字:“送你回家。”
唐其琛坐去駕駛座,溫以寧半慢不快的站在車外,她的猶豫和遲疑,幾乎讓唐其琛瞬間失了耐心,他又下車,繞到這邊,親自把人給推上了副駕。
車門關緊,隔絕了外麵的蟲鳴鳥語,隔絕了籃球場上熾熱明亮的光照。兩人之間,漸漸浮出了頑固的沉悶。
唐其琛甚至沒給外麵的唐耀一句話,就這麼載著人走了。開了不遠,他又把車給停在了路邊。方向打得滿,刹車也點的急,細枝末節都是耐心全失。
唐其琛熄了火,抬手往自己的眉心上狠狠揉了揉。
他深歎一口氣,轉過臉看向溫以寧,“我是答應過,不在公司範圍內對你有過多的乾擾。我是尊重你,是愛惜你,是想給你空間和時間,是不想把我在你心裡的模樣弄得更糟。”
唐其琛說這話時,目光如深淵,恨不得吸著她讓她和自己一同跌墜。
“你要明白,不打擾,不代表我放棄,不代表我願意讓你被彆的男人追。你喜歡玫瑰,喜歡花,喜歡人陪你聊天吃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但你任彆人來這些事兒,那我告訴你,我答應你的‘不打擾’,從現在起——
作廢。”